我的一滴心头血就能救活枯了一万年的灵草。
但夫君祁仓却为了青梅孟昭昭,取了我整整一碗心头血。
我哭着问祁仓,孟昭昭只是得了风寒,为什么要这么做。
祁仓只是冷脸告诉我,他的昭昭不能受一丁点伤害。
「当初你被万千天兵追捕,是我救了你。可别忘恩负义。」
那日后,我被绑在水牢里,日日为他的昭昭供血。
即便我冷声告诉祁仓,这恩我早就千倍百倍的还完了。
我不欠你什么。
但昭昭病一日不好,我就得在水牢里泡一日,泡到下肢水肿腐烂。
祁仓不准备放过我。
但他不知道的是,我的血不仅能救人,还能下血咒。
中血咒的人,神魔无救。
祁仓,你那么爱孟昭昭。
就让我亲手送你们做一对黄泉鸳鸯吧。
1
魔界都知道,魔君祁仓抵抗千万天兵娶回来的夫人,日日被关在阴暗的水牢里当孟昭昭的药引。
明明身为魔君夫人,但我的命抵不过神女孟昭昭一颦一笑。
幽暗的地牢里,一身素白的孟昭昭倚在祁仓肩头。
唇红如泣血,依旧柔弱的唤着自己身体不舒服。
祁仓心疼的直皱眉。
跟取血的丫鬟吼了一声:「用点力剜,没吃饭吗?」
我心口的位置已经残破不堪,新伤旧伤交替,如今已经变成一个血洞。
我的一滴血,就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而孟昭昭日日饮,都治不好身上的病。
这话只有祁仓信。
丫鬟剜心的动作一用力,我疼得大叫。
孟昭昭见我痛苦的样子,轻笑出声。
祁仓见了孟昭昭的笑,心情更是明朗。
「再大点力。」
小侍女的手一直在抖:「夫人对不起。」
连下手的小侍女都忍不住掉泪道歉,而我爱了七百年的男人。
却因为孟昭昭的一抹笑,不仅让人取我血,还要用力剜。
但曾经的他不是这样的。
我第一次取心头血,就是为了祁仓。
那时他眼睁的看着我剜出血,心疼的掉泪。
而如今的祁仓对我伤口,哭喊,都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神都不曾在我身上停留过。
如今血都要流干了,都换不到他的一丝目光。
今日的心头血混着我的哀鸣,孟昭昭很是满意。
我看着孟昭昭一口口饮下,喝完皱着眉对祁仓说:「日日喝,还是觉得好难喝。」
祁仓皱着眉:「阎柳思,治病救人是好事,苦着一张脸给谁看?」
这样的冷语,我日日听,每听一次,心都紧缩一分。
「将魔君夫人饮的水,身下泡的水,都换成糖水。」
转头温柔的对昭昭说:「这样下次的心头血,就不会那样苦了。」
祁仓眼里满满的柔情都化不开。
我泡着清水里身体都日日腐烂疼痛,就为了孟昭昭饮我心头血时那点甜。
要我日日泡糖水。
不出一日,我仅存的身体就会被千万虫蚁啃咬。
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这魔君夫人过的还不如一个阶下囚。
可曾经的我也是祁仓捧在手心里的人啊……
七百年前,我因得罪了天界的神女,被天兵追杀。
我人微言轻,准备闭眼等死。
祁仓一挥魔刀,一人抵着数万天兵。
而之前帮我抵抗天兵的祁仓,如今,日日用刀子刺向我。
那当初为何救我?
快昏迷之际,听到孟昭昭如鬼魅一般的声音:「你可知祁仓为何帮你挡天兵,为何娶你?」
「因为我。我需要一味最强的药引,替我续命。」
「所以你放心,我活着你就能活着。」
我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样也算活着吗?
想起和祁仓大婚那日,他揭开我的红盖头,看见一脸绯红的我。
冷笑。
而沉浸在幸福中的我,浑然不觉,以为自己竟然可以如此幸运,遇到一个愿意为我付出生命的人。
祁仓面对一袭红装的我调笑的问:「为了报恩,你还愿意做到什么程度?」
初听不知这话的深意,如今已经完全明白了。
我在祁仓眼里一直就是一个很好的药引。
我因为这个真相痛到抽搐。
那唯一一点对祁仓的执念,也随之泯灭。
我低垂着脸,想起母亲临死前跟我说的话,如果这个世界太糟糕的话,你就催动所有的精血,引出血咒。
我们灵药一族是上古的神物,血咒一出,就是法力最高的神魔也无法破咒。
祁仓,我来取你命了。
2
引发血咒,我需要一个契机。
明日是魔界最隆重的活祭日。
也是我最好的机会。
那一日,我这名义上的魔君夫人是要站在众人面前,站在祁仓身边的。
可华丽的服制穿在我破烂的身体上,如骨架套婚纱。
怎么看怎么别扭。
孟昭昭只是随意穿上一套粉色的襦裙,都比我动人。
皮肤白皙,面色红润,一看就是被捧在手心里娇养的人。
我脸色惨白,身体的肉甚至撑不住一件衣服,像从地狱来的恶鬼,怨气极深。
孟昭昭仔细打量一下我:「真是人靠衣装啊,魔君夫人今日好看的紧,待会魔君见了你必定惊喜。」
门开,祁仓在门外迎接孟昭昭。
孟昭昭却偏了身子让我先出来,我正疑惑,就对上了祁仓嫌弃的眼神。
仿佛看到什么苍蝇垃圾一般。
孟昭昭在我身后走出,祁仓的眼神一下就亮了:「昭昭今日真漂亮。」
「我就是随意穿了一件,还是魔君夫人这套定制的礼制裙最好看。」
祁仓的目光转向我,冷语道:「赶制了三个月的衣服穿在你身上真是浪费了。」
嫌弃溢于言表。
我身形一顿,眼眶已在无眼泪。
早在狱中就已流干了。
走过长长的台阶,就是魔君和魔君夫人的主位,台阶上立满魔界有身份的人。
按照礼法,我和祁仓要牵手走到主位。
「昭昭,身体不好,你是知道的,我搀她上去,再同你走。」
「不必了。」
祁仓皱眉,我所有的拒绝在他眼里都是顶撞,孟昭昭在他面前只需要做自己。
「再闹,你就滚回水牢去,这魔君夫人的位置你也是呆太久了。」
祁仓牵着神女昭昭,一步步走向主位。
身边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传言是真的,魔君夫人就是神女孟昭昭的药引子。」
「魔界最重要的日子,身边站的当然是最重要的人。」
「要我,我也选孟昭昭啊,你看那魔君夫人,瘦的跟骷髅一样,看着都没兴趣。」
我看着主台上,极为般配的佳人。嘲笑自己要花七百年认清一个男人的心。
祁仓走下来,不情愿的牵起我的手。
「走吧。」
跟刚才截然相反的态度。
走上主位,所有人拿起酒杯敬贺魔君和魔君夫人。
侍女将酒端给了祁仓和孟昭昭。
我站在两人当中,像个笑话。
周围一边笑声。
「真是穿上龙袍都不像太子啊。」
「要是我没用到留不住自己夫君的心,就直接跳恶鬼河好了,可不敢丢这人。」
孟昭昭将酒杯塞回我手里:「侍女大意,酒杯塞错了,魔君夫人别介意啊。」
「不介意。」我回答的干脆。
孟昭昭狐疑的看着我,什么时候那么大度了。
祁仓冷眼一瞥,心里不悦,什么叫不介意。
祭祀仪式结束,魔界众人前来跟祁仓寒暄,推杯换盏,自然也会敬我。
我肚子空空一口气喝了十来杯,强撑着不倒下。
祁仓兄弟敬酒的杯子突然一转,对着孟昭昭:「我来敬敬这位真嫂子。」
众人都轰笑的看着我。
祁仓按下酒杯:「昭昭喝不了这魔界的烈酒。」
祁仓兄弟:「看来这位真的是嫂子啊。」
孟昭昭脸颊绯红,祁仓没有一句否认,相当于在众人面前承认了孟昭昭的身份。
那酒杯转到我面前:「那你喝。」
如同吩咐一个侍女。
祁仓见我不动,冷声:「这是魔君夫人的职责。」
辛辣的酒,我一口饮下,以后就算是日日饮烈酒,我也不愿回水牢里喝糖水了。
3
仪式一结束,我就被架回了水牢。
疼痛再次向我蔓延。
孟昭昭看着我:「阎柳思,当初祁仓失忆无意救了你。你用心头血救了重伤的祁仓。在魔界外和他过起了夫妻生活。」
「这个错,你要日日在这水牢里来还。」
「要不是我的身份是神女,这魔君夫人的位置轮得到你来当?」
「被关了那么久,看清了吗?自己的分量。」
「我只不过日日说自己身体弱,易风寒,祁仓就用你的心头血养我的病。」
「病重之人祈都祈不到的心头血,只不过是我孟昭昭平日常饮的补品。」
我的心头血能愈世间万物这个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这是母亲的遗言。
而我最爱祁仓的时候将所有都和盘托出。
祁仓却用着我的心头血,讨好自己的青梅竹马的孟昭昭。
孟昭昭见我没有一点反抗,气急。
「阎柳思,你母亲的骸骨还葬在魔界吧。我今日心情不好,就挖出来看看。」
「看看你们这种上古怪物,死后会是什么样子。」
我眼睛都快瞪出血,疯狂的大叫,求饶,让孟昭昭别动我的母亲的骸骨。
孟昭昭满意的点头:「记住自己现在的样子,以后要天天如疯妇一般,让祁仓厌恶你。」
「如果你做不到,我会日日去掘你母亲的坟。让恶鬼去坟前纠缠亡灵;让野狗去坟前撒尿。」
「若是不想自己母亲死后,都如此凄惨,你以后就必须是个疯妇。」
我气得不停挣扎锁链,只想掐死眼前这个女人。
「你不怕报应吗?孟昭昭。」
孟昭昭笑得泪都出来了:「醒醒吧,你看看你自己,身边空无一人。你的夫君最爱的是我,你这种上古怪物,一出生就成了天界猎杀的对象。」
「而我,有祁仓护着,还是天界的神女。我们不一样。」
「你竟然还幻想着弄死我?」
我挣着铁链,笑得疯狂,像疯妇,如孟昭昭所愿。
祁仓听到声音赶来,孟昭昭立马扑倒在祁仓怀里。
「我只是来告诉柳思姐,我送了祭品给柳思姐过世的母亲。」
「柳思姐就骂我不配在她母亲坟前祭拜。让我滚。」
祁仓见孟昭昭委屈,气得祭出魔鞭:「阎柳思,你何时变成这样了。」
一鞭,直接甩到了我的脸上,鲜血渗出。
「做人要知道感恩,跟昭昭道歉。」
两鞭,我死死咬住嘴唇,咬到嘴唇全是鲜血,也不吭一声。
第三鞭没有落下,祁仓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倒也不必装可怜,我收了力的。」
孟昭昭眼里的怨恨要将我淹没了。
孟昭昭牵着祁仓的手:「你要是心疼柳思姐,我搬回天庭好了,不打扰你们夫妻恩爱。」
祁仓着急的搂着孟昭昭:「昭昭若是委屈,我让人把阎柳思的心挖你房里去供血。」
「像她这种怪物,没心也能活得好好的。」
孟昭昭娇笑:「好。」
我无力闭上双眼。
无所谓了,血咒已下,这身子也会消散的。
明日,血咒会降临在魔界每个人头上。
母亲,这个世界我不喜欢,这个世界恶心极了。
4
血咒形成一个透明的罩子,落在整个魔界的领域,将魔界的一切都罩了起来。
我的身体变得透明,我慢慢走出水牢。
看到祁仓在房里搂着孟昭昭,欣赏庭院里的彼岸花。
「祁仓我们何时大婚?」
「我已经在筹备了,明日我就将和离书给阎柳思。只要她签了字,三生石上就能留下我们的姓名。」
「昭昭,之前是我对不住你,我重伤失忆,娶了阎柳思,负了你。」
衣裳渐退,两个人如交颈的鸳鸯搂在了一起。
看着这画面,收起最后的执念。将酸涩逼回心底。
「魔君,魔君夫人不见了。」
祁仓一声嗤笑:「她那个样子,能跑到哪里去,是谁让你过来这样传话的。」
孟昭昭:「反正你也是要与她和离。如今这样只不过做戏博关注罢了。」
祁仓慍怒:「她的事,不用再来报本王,本王不关心。」
第二日和离书已经拟好,祁仓亲手拿着和离书走到水牢。
看着空空如也的链子。
人呢?真的不见了?
不可能。
她这种上古神物,最重情谊,怎么会不告而别。
她之前就算是为我剜心流血都没说过一句离开我。
怎么会消失。
祁仓叫来侍从:「魔君夫人何时消失的。」
「禀告魔君。昨天夜里。」
「不可能,她如何挣得了铁链。」
「去找!翻遍魔界都要找出来。」
不可能,祁仓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用魔力探寻水牢。
没有任何踪迹。
和离书被丢到一旁。
祁仓一步步走到水里,在水里摸索着我的踪迹。
侍从急得大喊:「魔君,快上来吧,这水待久了会被蚁虫啃咬的。」
被蚁虫啃咬?
那么痛,阎柳思为何不说。
祁仓像听不到侍从的话一般,在水里不断上浮下潜。
没有,什么都没有,这不可能。
阎柳思你到底在哪?
我只是想弥补孟昭昭,但我没说不要你啊。
祁仓出水牢时,全身已经被泡的发白肿胀。
祁仓看着自己,想起阎柳思日日泡在水牢的模样。
心里一揪。
孟昭昭赶来看到祁仓的模样:「你疯了,一个要和离的女人,消失就消失了。为何要找?」
连孟昭昭都这样想,看来所有人都觉得我不要阎柳思了。
祁仓被这个想法击的头晕,冷脸从孟昭昭身边经过,没有任何言语。
失忆那段时间,阎柳思与我做了七百年夫妻,不会说走就走。
她不会离开,阎柳思说过,她们神物一辈子只钟情一人。
要么爱,要么死。
阎柳思,你到底在哪?
不要吓我。
孟昭昭不可置信的看着冷漠的祁仓:「祁仓,你若是再找,我就回天界了。」
祁仓脸色阴沉:「现在别跟我闹。」
孟昭昭看一计不成,捂着心脏:「祁仓,我身体不舒服。」
祁仓脚步一顿:「昭昭的心头血喝了那么久,为何还一直不舒服。」
「请魔医过来。」
魔医捻诀把脉:「昭昭小姐日日饮心头血,身体比普通神魔都康健,并无大碍。」
昭昭看向祁仓的眼神有些颤抖。
祁仓袖子下的手,却越握越紧。
我在顶上看着这一切,心里毫无波澜。
只觉得祁仓让人作呕。
祁仓,你这是演戏给谁看呢?
看着血咒在默默缩小,而地下的人毫无知觉。
祁仓已经很久没踏进过我的院落了。
那院落已经如荒地一样。
身体消散之前,我在屋里放了最后一碗心头血。
祁仓走进我的院落,看见全是尘的房间,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