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桂姑姑既然领了皇后的命令,也就把赫连清漪当成了另一个主子看待,日安结束之后就开始着手整顿明仪宫上上下下。
河清美其名曰是跟着学习,屁颠颠地跟着摘桂姑姑忙活去了,内间只留下海晏侍候在一旁。
赫连清漪走近那株摩罗,抬手摩挲着叶片的脉络,开口缓缓问出声:“海晏,你有没有觉得这摩罗的花香过于浓郁了?”
海晏一听也不由得走上前来,仔细观摩,谁知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太子妃,依婢子来看,这株恐怕不是什么摩罗花,您是不是早就发现了?”
此时海晏的眉头紧锁,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盆花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赫连清漪指尖弹了弹开得娇艳的花朵,花香顿时浓郁了一些。
“我本来也未发现,是李孺人临走时的那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看来太子殿下这东宫之中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闻言海晏面露担忧之色,语气中也隐含着一丝愤怒:“太子妃,这株既不是摩罗,又与摩罗相似之甚,可是那川丝子?”
若说摩罗花是人人喜爱的高雅之花,那川丝子就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毒花异草。
世人皆知摩罗花香沁人心脾,助眠安神,花叶秀美,可赏可观。
但是还有一株植物,形态与花香都极似摩罗,只是功效却南辕北辙,这就是海晏口中的川丝子。
长期闻其花香,不论男女,都会难以孕育子嗣,而且耗人精气,不易长寿。
只是川丝子这花极少有人知道,若不是赫连清漪自己师父的院子里栽过,她和海晏也无从得知,可见东宫之中的人物不可小觑。
“花香不错,这川丝子倒是养的精细。”
赫连清漪确定了海晏的猜测,转而又换了个话题:“海晏,你说李孺人的所作所为是什么意思?”
“太子妃,今日请安之时,众人不查,可婢子注意到一个地方。观当时梅香行走的位置,李孺人的贴身宫女钰珠按理不应该会踩到她的裙摆才是,除非是有意为之。现在看来,目的应该是破坏这株假摩罗。若真是如此,则李孺人是敌非友。倒是那王良媛,居心叵测,太子妃应该多加小心才对。”
海晏将脑海中的碎片连成了线。
赫连清漪勾起嘴角,看海晏认真的表情觉得好笑,忍不住抬手戳了戳海晏有着婴儿肥的脸颊,语调颇有些打趣的意味。
“看来我们的小海晏有进入大理寺的潜质呀。”
海晏微微红了脸,低头不回话。
“不过现在是敌是友还言之尚早,倒是这东宫生活看来不会太平静了。”
赫连清漪又转眼望着那川丝子,心里也有更多的疑惑。
皇宫检查森严,王甄身在东宫,又是从哪里寻来这难得一见的川丝子?
若她只是想要太子的心,那她已经赢了,何必再搞出这些事端?难道是她想要这太子正妃之位?
想到此处赫连清漪不禁摇了摇头,她不过是暂居此处,待时机成熟她自会离开,王甄实在是过于着急了些。
只是这些事情她也不能说与王甄挑明,那就只能见招拆招了。
而且那太常寺少卿之女李沐休也挺有意思,看来她没事多与这些妾室们走动走动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海晏内心明白自家小姐一向是个有主见的人,也就不那么担心了。
只是这川丝子还是不要摆在内间的好,于是便开口询问道:“太子妃,那婢子就先把这川丝子挪到外间吧?”说着就要上手去搬。
赫连清漪揽过海晏的小肩膀,独特的清冷嗓音说道:“错,眼前这里只有摩罗。再说若王良媛明日问安之时不见自己精心打理的花草,岂不是会很伤心?我喜欢这株摩罗,便把从家里带来的小叶紫檀摆在旁边陪它吧。”
海晏瞬间反应过来,心中感慨到不愧是自己小姐。
那小叶紫檀由小姐的师父元先生所赠,经夫人精心伺弄,散发的香味能解百毒,这回一并当作嫁妆带入了东宫。
想到这里,海晏高兴地领命去了。
独留赫连清漪望向窗外的层层宫墙,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自从来到这东宫,她想叹气的次数真是越来越多了。
待海晏把小叶紫檀小心地摆在川丝子旁边时,两株花草的香味糅和在一起,顿时变的更加沁人心脾,的确是相得益彰。
明仪宫暂时有摘桂姑姑坐镇,赫连清漪也就少有的抱着鸵鸟心态窝在小书房里看书,其实家里搬来的书都是她看过不下一遍的,但是这无所事事的时间总得有事情去打发。
书正看到一半,突然听到外间传来些微吵嚷的声音,赫连清漪微微抬头。
海晏了然地推门去看,正好看到不远处摘桂姑姑领着一位身着淡粉色华服的女子正向小书房的方向走来。
那女子出落的娇小玲珑,甚是甜美可爱,边走边和摘桂姑姑说着什么,可能是说到了有趣的地方,脸上露出了柔美的微笑。
海晏站在门边,对着屋里的赫连清漪回禀道:“太子妃,应是有贵人前来,人已快到跟前了。”
赫连清漪放下手中的书籍向外走去,心里有些疑惑,这东宫之人该见的都见了,现在会有何人来明仪宫?
她人还未走到门口,就听见一个娇俏的声音传了进来:“摘桂姑姑,我那太子嫂嫂可在里面?”
赫连清漪快走了两步迎上前去,正看到一个笑的开心的女孩子。一旁的摘桂行礼介绍道:“太子妃,长公主来了。”
还没等赫连清漪开口,长公主就迫不及待地说了话:“这就是我太子嫂嫂?!我向来只是听说,从未得见。太子哥哥真是好福气!”
说完便十分熟络地挽上赫连清漪的手臂向屋内走了进去。
当今长公主并不是皇后所出,皇上在还是太子的时候,就纳了当朝太傅的一对儿嫡女,长姐为太子正妃,妹妹则为太子良娣。
待皇上登基之后,长姐贵为皇后,妹妹也被册封为皇贵妃。
姐妹俩的关系非常要好,可惜皇贵妃福薄,生下皇上的长公主后就撒手人寰,皇后悲痛万分,请求皇上能恩准自己将妹妹的女儿养在膝下,这样长公主也能以帝王嫡女的身份长大。
皇上本就喜爱皇贵妃,又感念她们姐妹情深,于是就将长公主就养在了皇后身边。
这么多年来,即使皇后育有两子,依然视长公主为己出。
而且成帝跟赫连铮可以说是“同病相怜”,也是生了一堆儿子,就只得了这么一位公主,所以自是荣宠万分。
赫连清漪被长公主的热情弄的颇有些无措,一贯只听说长公主深得帝后宠爱,倒是不知性格也如此可爱。
长公主身份尊贵,自然不是谁人都能看在眼里。
只是一直听说兴武侯家的嫡女一身武艺,未到十四岁就随军上过战场。
所以在长公主心里,赫连清漪那就是女中豪杰,是她心中一直崇拜的人物。
可是兴武侯从来不带嫡女出席各种场合,哪怕是皇家宴请,也未见过赫连清漪的身影。
所以听闻赐婚的长公主心里真是乐开了花儿,所以一早就按捺不住地跑来了。
进得屋来,赫连清漪正要见礼,被长公主阻止了。
只听长公主直爽地说道:“嫂嫂与我讲这些虚礼做甚,便叫我烑儿好了。”
缙朝皇姓为“唐”,皇子们的名讳一律从“火”,长公主名唤唐烑,亦是从“火”,更是可见成帝对公主的喜爱与期盼。
赫连清漪开口吟道:“挟日月而不烑,润万物而不耗。可是如此?”
“正是如此!嫂嫂好文采。说来嫂嫂也爱看书,与太子哥哥一样。”
唐烑看着赫连清漪小书房书架上摆满的书,不由得夸赞起来。
“太子殿下看的都是天下谋略,我也就是看个闲书罢了。”
渐渐适应了长公主的可爱性格,赫连清漪说起话来也就随意许多。
“嫂嫂甚是谦虚,这一本可不就是兵书?”
唐烑上前拿起赫连清漪方才读过的书,慢慢地翻来看,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地作了好多批注。
于是边看边惊叹道:“这是嫂嫂的手书?当真是入木三分。”
那些字体笔锋如刀,苍劲挺拔,真不愧是她心中敬佩的人!
赫连清漪闻言有些失笑,怎么感觉自己在长公主心里很厉害似的。
于是摇摇头解释道:“烑儿猜错了,这不是我的字,这本《尉缭子》是大哥借给我的,上面的注解也都是大哥写的,我比大哥那可是差的远。”
唐烑一听,圆圆的杏眼瞪的更圆了,忍不住抬手抚摸着上面的字迹,脱口而出道:“是思衡哥哥?”
嗯?赫连清漪一瞬间也有些惊讶,她应该没有听错吧,思衡哥哥?
难道长公主和大哥的关系很亲近吗?
可是还不待赫连清漪出声问些什么,唐烑那边又马上开了口:“嫂嫂可知东宫有个书阁,里面都是太子哥哥的藏书,涉及类目甚多,还有好多是太子哥哥的幕僚进献来的,遍寻盛京都是见不到的呢。”
这话可是说到赫连清漪的心坎里了,一时间也忘了刚刚自己要问什么,心里只顾着这座东宫书阁了。
随即便颇有些感兴趣地开口:“这我确实不知,刚好我手中的书都已读罢,正想寻些新书来看看。”
唐烑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语气轻快:“那嫂嫂和太子哥哥说一声,有时间只管去便是,够看好些时候了。”
赫连清漪心里微微发苦,她差点忘了这是太子的书阁,没有太子的口谕肯定是进不去的。
为了看个书夜半翻进去好像是有点大小题大做,看来只能找个机会当面和太子说一声了。
不过听长公主的语气,这书阁应该不是什么难进的地方。
心里打定主意后,两人又聊到将近午时,长公主因为要陪皇后用午膳,所以就准备起身去永宁宫了。
走之前说是既然这小书房里的书嫂嫂都看过了,她便也借走几本瞧瞧罢。
都说缙朝女子不输男儿,她也想研究研究兵法,于是仔细地挑了几本,吩咐侍女拿上便走了。
而刚刚那本《尉缭子》正在其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