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以为我叫许念，是晏铮养在身边，用来抚慰思念的一只金丝雀。
一个和他的白月光有着七分相似的脸，温顺、听话、没有脾气的廉价替代品。
他让我穿白裙子，我就从不碰别的颜色。
他让我学那人的语调说话，我就把自己逼成一个声优。
他那个高高在上的未婚妻当众泼我红酒，我只会低头说对不起。
他们看我的眼神，怜悯又鄙夷。
一个为了钱，连自尊都不要的女人。
他们不知道。
我叫楚燃。
许念是我妹妹，被他们这群人逼死的。
我回来，不是为了替代她。
我是来，上演一出精心准备的戏剧。
剧本的名字，叫《送你们所有人，去地狱》。
车祸、绑架、破产……我人生的悲剧接二连三。
晏铮从一开始的冷漠，到后来的紧张，再到最后的疯狂。
他以为他爱上了我这个替身。
他不知道，他只是爱上了我为他精心打造的幻觉。
而我，亲手点燃了这把火，只为看他燃烧成灰。
1.他的笼子，镀了金
晏铮的别墅很大，空得能听见回声。
我住进来三个月，只摸清了从我房间到厨房的路线。
别的地方，我不去。
不是不能去，是不敢去。
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刻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许念。
我死去的双胞胎妹妹。
而我，现在顶着她的名字，或者说，是顶着一张和她七分像的脸，住在这里。
“过来。”
晏铮坐在沙发上，冲我招了招手。
他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像是叫一只猫，或者狗。
我放下手里的书，光着脚走过去。
地毯很软，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是他的规矩。
他说许念走路很轻。
我就得学会让脚跟消失。
我走到他面前，在他脚边蹲下。
他身上有酒味，混着一种很淡的木质香水。
“抬起头。”
我照做。
他捏着我的下巴，指腹有些粗糙。
灯光从他背后照过来，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眼里的审视。
他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
我早就习惯了。
“今天去哪了？”
“在学校上课。”我轻声回答，语调都模仿得和许念一模一样。
“见了什么人？”
“没有，下课就回来了。”
他的手指在我下巴上摩挲了一下，像是在确认一件物品的质地。
“记住你的身份。”
他说，“别让我发现你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我点点头，眼睫毛垂下去。
“我知道，晏先生。”
我从不叫他晏铮。
他喜欢这种距离感。
一个金主和他的金丝雀，该有的距离。
他松开手，靠回沙发里，闭上了眼睛。
“去给我倒杯水。”
我站起身，走进厨房。
从橱柜里拿出他专用的那个水晶杯。
杯子很薄，握在手里凉飕飕的。
我倒了温水，端出去。
客厅里站着一个女人。
秦菲，晏铮的未婚妻。
一个真正的名媛，眼睛长在头顶上那种。
她看见我，嘴角撇了一下，那种不加掩饰的鄙夷。
“哟，‘许念’回来了？”
她故意把“许念”两个字咬得很重。
我没说话，只是低着头，准备把水杯递给晏铮。
秦菲一把拦住我。
她的指甲涂得鲜红，差点戳到我手腕。
“晏铮，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把这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养在家里？”
晏铮睁开眼，看了她一下。
“你来干什么？”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我来干什么？我来看看你养的好宠物！”
秦菲的声音尖利起来。
她一把夺过我手里的水杯，手一扬。
整杯温水，从我的头顶淋下来。
水顺着我的头发、脸颊往下流。
白色的裙子湿了一大片，紧紧贴在身上。
有点狼狈。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能有任何反应。
许念是柔弱的，是不会反抗的。
我必须是她。
“你看她这副样子！真让人恶心！”
秦菲指着我，对晏铮说。
晏铮的视线落在我身上。
停留了几秒。
然后，他站了起来。
我以为他会为我说句话。
哪怕只是一句。
但他没有。
他只是走到秦菲身边，揽住她的肩膀。
“别闹了。”
他对她说，声音里甚至带了一丝哄劝。
“一个玩意儿而已，值得你生气？”
玩意儿。
我听见了。
我低下头，让湿透的刘海遮住我的眼睛。
也遮住那一瞬间，几乎要藏不住的冷笑。
很好。
晏铮。
秦菲。
你们的反应，都在我的剧本里。
第一幕，该落下了。
“脏死了。”
晏铮瞥了我一眼，拉着秦菲往楼上走。
“自己去洗干净。”
他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冷得像冰。
我站在原地，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消失。
然后，我抬起头。
看着镜子里那个浑身湿透、眼神却亮得吓人的女人。
我扯了扯嘴角。
游戏，才刚刚开始。
2.红酒，是最好的颜料
第二天，晏铮给了我一张卡。
“里面有五十万。”
他把卡扔在桌上，没看我。
“昨天的事，就当是补偿。”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昨天被羞辱的不是我，而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娃娃。
我走过去，拿起那张卡。
手指碰到冰冷的卡面。
“谢谢晏先生。”
我的声音听起来很顺从，甚至带着一点感激。
他好像很满意我的反应。
“晚上有个酒会，你跟我一起去。”
我愣了一下。
他从不带我出席任何公开场合。
我是他藏在暗处的影子。
“秦菲也会去。”
他补充了一句，好像在解释，又好像在警告。
我明白了。
他要带我去，不是因为看重我。
而是要用我来刺激秦菲，或者说，用秦菲来敲打我。
让我记住，谁才是正主。
“好。”
我答应下来。
晚上，造型师上门来给我做造型。
晏铮的指令很明确。
“就照着那张照片弄。”
那张照片，是许念十八岁生日时拍的。
穿着一条月白色的长裙，头发微卷，笑得天真烂漫。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点点被塑造成妹妹的模样。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楚燃，记住你的目的。
酒会现场，金碧辉煌。
每个人都衣着光鲜，脸上戴着精致的面具。
晏铮挽着我走进去的时候，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有惊讶，有好奇，更多的是不屑。
我能听见那些细碎的议论声。
“那就是晏总养在外面那个？”
“长得是挺像许念的，可惜是个赝品。”
“真不要脸，这种场合也敢跟来。”
我抓着晏铮手臂的手，微微收紧。
他感觉到了，低头看了我一眼。
“怕了？”
我摇摇头，努力挤出一个笑。
“没有。”
我的演技，早就练得炉火纯青。
秦菲果然在。
她穿着一身火红色的长裙，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看到我和晏铮站在一起，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
她端着一杯红酒，径直朝我们走过来。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咄咄逼人的声响。
“晏铮，你还真把她带来了？”
秦菲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在我脸上。
“你就不怕脏了这里的地毯？”
晏铮皱了皱眉。
“秦菲，注意你的言辞。”
“我的言辞？”
秦菲冷笑一声，“你做的事情，比我的言辞难看一百倍！”
她说着，举起了手里的酒杯。
又是这一招。
我心里冷笑。
大小姐的手段，就不能有点新意吗？
就在她要把红酒泼向我的一瞬间。
我脚下“不小心”一滑。
身体朝着晏铮的方向倒过去。
“啊——”
我发出一声恰到好处的惊呼。
那杯红酒，没有泼到我身上。
而是完完整整地，泼在了晏铮那身昂贵的白色西装上。
一大片刺目的红色。
像血。
全场都安静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秦菲也愣住了，举着空酒杯，手还僵在半空中。
晏铮的脸色，瞬间黑得能滴出水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酒渍。
再抬头看我。
眼神冷得像要杀人。
我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泫然欲泣。
“对不起，晏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
我的声音带着哭腔，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够了！”
晏铮一把推开我。
力道很大，我没站稳，直接摔在了地上。
手肘磕在地板上，一阵钻心的疼。
我趴在地上，眼泪真的掉了下来。
一半是演的，一半是真的疼。
“给我滚。”
他指着门口，对我吼道。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发这么大的火。
我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像一只被主人赶出家门的流浪狗。
背后，是秦菲得意的冷笑，和旁人看好戏的目光。
我走出宴会厅，冷风一吹，才感觉手肘火辣辣的。
低头一看，破了皮，渗出了血。
我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喂。”
“刘哥，是我。”
我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放心吧，楚小姐。都安排好了。刹车我已经动过手脚了，保证看起来像个意外。司机也收了钱，知道该怎么说。”
“好。”
我看着宴会厅里透出的灯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告诉他，今晚十二点，准时动手。”
晏铮。
秦菲。
你们以为这只是一杯红酒的事吗？
不。
这是我送给你们的，第二份大礼。
颜料已经备好。
接下来，就该用你们的血，来画一幅最美的画了。
3.一场完美的车祸
我没有回家，而是打车去了市中心的一家24小时咖啡馆。
点了一杯最苦的黑咖啡。
我看着窗外的车流，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和一个号码的聊天界面上。
我在等一个消息。
十二点零三分。
手机震动了一下。
屏幕上跳出一条信息。
“搞定。”
只有两个字。
我提起的心，终于放下了。
我把那条信息删掉，聊天记录也清空。
然后，我拨通了晏铮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
那头很吵，有音乐声，还有晏铮不耐烦的声音。
“又想干什么？”
“晏先生……”
我的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我……我好怕……我刚才在路上，看到一辆车……和你的一模一样……”
“出车祸了……”
“你说什么？”
晏铮的声音瞬间清醒了。
“在哪？”
我报了一个地址。
那是他回别墅的必经之路。
“你现在在哪？”
“我在……我在路边的咖啡馆……”
我抽泣着，“晏先生，你没事吧？我好担心你……”
电话被挂断了。
我放下手机，喝了一口已经冷掉的咖啡。
苦得发涩。
但我心里，却有种变态的快感。
晏铮，你现在一定很着急吧？
你一定在想，如果出事的是你，那该怎么办？
我在咖啡馆坐了半个小时。
然后，我叫了一辆车，回别墅。
别墅里灯火通明。
我走进去的时候，晏铮正坐在客厅里抽烟。
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看到我，他猛地站了起来。
几步走到我面前，抓着我的肩膀。
力气大得吓人。
“你跑哪去了？”
他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看起来有些狰狞。
“我……我害怕……”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
“怕什么？”
“我怕你出事……”
我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这次，是真的。
不是为他，是为我自己。
为我那个死去的妹妹。
如果当初，也有人为她这么紧张一下，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晏铮盯着我看了很久。
他的手，慢慢松开了。
“出事的不是我。”
他说，声音有些沙哑。
“是秦菲。”
我“惊”得抬起头，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秦菲小姐？怎么会……”
“她开我的车回去，在路上刹车失灵，撞上了护栏。”
晏铮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人还在抢救，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活不下来？
不。
这不在我的计划之内。
我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让她断条腿或者毁个容。
我没想让她死。
至少现在还不能。
她死了，谁来当这个替罪羊？
“怎么会这样……”
我捂住嘴，身体摇摇欲坠。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惹秦菲小姐生气，她就不会开你的车……她就不会出事了……”
我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
一副内疚得快要死掉的样子。
晏铮扶住了我。
他的手掌，很热。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碰我，不是因为我是谁的替身。
“不关你的事。”
他说，声音很低。
“是意外。”
意外？
我心里冷笑。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意外。
所有的意外，不过是蓄谋已久。
他扶着我，坐在沙发上。
给我倒了一杯热水。
“别怕。”
他坐在我旁边，看着我。
眼神很复杂。
有探究，有怀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东西。
“以后，别再乱跑了。”
我捧着水杯，点点头。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东西开始变了。
他在怀疑。
他在怀疑这场车祸不是意外。
他在怀疑秦菲。
怀疑一切可能的人。
除了我。
因为我是最柔弱，最无辜，最不可能的那一个。
这正是我想要的。
秦菲在医院里躺了三天。
第四天，醒了。
命保住了，但一条腿废了。
下半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
我去看她的时候，她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纸。
看到我，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怨毒的火焰。
“是你！”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声音嘶哑。
“是你害我的！是你动了我的刹车！”
我站在病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和无辜。
“秦菲小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
“就是你！这个贱人！”
她抓起枕头，朝我扔过来。
我没躲，任由枕头砸在我身上。
“晏铮呢？叫晏铮过来！我要告诉他，是你这个毒妇害我！”
她声嘶力竭地喊着。
门开了。
晏铮走了进来。
他看到了这一幕，皱起了眉头。
“闹够了没有？”
他对秦菲说。
秦菲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
“晏铮！你快看！是她！是这个女人害得我！”
她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
“车祸不是意外！是她设计的！”
晏铮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低下头，身体微微发抖。
“我没有……”
我小声地辩解，声音里充满了委屈。
“你还敢说没有？”
秦菲尖叫。
“晏铮，你相信我！不要被这个女人的外表骗了！她就是个魔鬼！”
晏铮走到病床边。
他看着秦菲，眼神很冷。
“警察已经调查过了。”
他说，一字一句。
“刹车失灵，是意外。和你平时保养不当有关。”
“不可能！”
秦菲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一定是她收买了警察！晏铮，你信我！”
晏铮摇了摇头。
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失望和厌烦。
“秦菲，你好好养病吧。”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经过我身边时，他停了一下。
“我们走。”
他抓住我的手腕，拉着我离开了病房。
身后，是秦菲绝望的哭喊声。
我被他一路拉出医院。
塞进车里。
车里的气氛很压抑。
他一言不发，只是抽烟。
我看着窗外，也没有说话。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在怀疑。
但他没有证据。
他找不到任何证据。
因为我把一切都处理得干干净净。
那辆车，是我找人动的手脚。
但动手脚的方式很巧妙，看起来就像是正常的零件老化。
警察查不出什么。
晏铮也查不出什么。
他们只会觉得，是秦菲无理取闹，是她在冤枉我。
“以后，离她远点。”
过了很久，晏铮才开口。
声音很沉。
我转过头，看着他。
“晏先生，你……你也觉得是我做的吗？”
我问，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汽。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
最后，他掐灭了烟。
“我只相信证据。”
他说。
我低下头，笑了。
笑得很轻，很冷。
证据？
晏铮，你永远也找不到证据。
因为我的剧本里，没有给你们留下任何漏洞。
秦菲这颗棋子，已经废了。
接下来，该轮到谁了呢？
4.绑匪的电话
秦菲出事后，晏铮对我好了很多。
虽然还是没什么好脸色，但至少，他看我的眼神里，少了很多审视，多了些别的东西。
他不再逼着我模仿许念。
甚至有一次，我穿了件黑色的连衣裙，他也只是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
他开始带我参加一些私人的聚会。
会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
“这是许念。”
他还是这么说。
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个“许念”，在他心里的分量，已经不一样了。
我知道，这是一种补偿心理。
他觉得秦菲对我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现在秦菲遭了报应，他对我有所亏欠。
他以为他对我的好，是怜悯，是弥补。
他不知道，这一切，都在我的计算之内。
我就是要让他亏欠我。
让他觉得对不起我。
这样，他才会对我放下戒心。
这样，我才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公司的年度晚宴，他带我去了。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当面议论我。
那些曾经鄙夷我的名媛，现在看到我，都会客气地笑一笑。
人性就是这么现实。
我挽着晏铮的手，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礼服，游走在觥筹交错之间。
我笑得很得体。
我知道，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盯着我。
他们都在猜测，这个替身，到底什么时候能转正。
晚宴进行到一半，我去了趟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走廊里很安静。
我正准备回去，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
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
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等我再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
手脚都被绑着，嘴上贴着胶带。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尘土和霉味。
我心里一点都不慌。
因为这一幕，我也排练了很久。
我的剧本，进行到了第四幕：英雄救美。
只不过，这个“英雄”，是我自己找来的。
我听到外面有说话声。
“人醒了？”
“醒了，在里面呢。”
“晏铮那边怎么说？”
“还没联系上，手机关机了。”
“妈的，不会出什么岔子吧？这可是一大笔钱。”
我闭上眼，装作还在昏迷。
过了不知道多久，仓库的门被推开。
一个人走了进来，撕掉了我嘴上的胶带。
力道很粗暴，扯得我嘴唇生疼。
“醒了就别装死！”
一个粗嘎的男声。
我睁开眼，惊恐地看着他。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眼神凶狠。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我的声音在发抖。
男人冷笑一声。
“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男人有钱。”
他拿出一个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开了免提。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是晏铮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
“谁？”
“晏总，别来无恙啊。”
绑匪的语气很嚣张。
“你马子现在在我们手上。想让她活命，就准备五千万。不连号的旧钞。”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能想象到晏铮此刻的表情。
一定是皱着眉头，眼神冰冷。
“我怎么知道她真的在你们手上？”
绑匪把手机凑到我嘴边。
“让他听听你的声音。”
“晏先生……救我……”
我哭喊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救我！我好怕！”
“听到了吗，晏总？”
绑匪得意地笑了起来。
“给你三个小时。地点我会再通知你。别想着报警，不然，你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电话被挂断了。
绑匪把我的手机扔在地上。
“老实待着吧，小美人。”
他拍了拍我的脸，然后转身出去了。
仓库里又恢复了安静。
我靠在柱子上，调整了一下呼吸。
晏铮，你会来吗？
你会为了一个替身，拿出五千万吗？
我很好奇。
我也很期待。
时间过得很慢。
每一秒都是煎熬。
当然，这是演给他们看的。
我的心里，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这两个绑匪，是我花五十万雇来的。
是之前帮我处理秦菲车祸的刘哥介绍的，专业，嘴严。
他们的任务，就是演好这场戏。
拿到钱，然后消失。
而我，将成为这场绑架案里，唯一幸存的受害者。
一个被晏铮用五千万赎回来的女人。
从今以后，我在他心里的价值，就不是区区五十万能衡量的了。
三个小时后。
绑匪的手机响了。
他接了电话，说了几句，然后挂断。
他走进来，看着我。
“算你命好。你男人答应了。”
他给我解开了绳子。
“记住，待会儿见到钱，你就跑，别回头。我们拿到钱就走，不会伤害你。”
这是我们事先说好的剧本。
我点点头。
我们被带到郊外的一个码头。
远远的，我看到一辆车。
是晏铮的车。
他一个人来的。
他提着两个大箱子，放在地上。
“钱在这里。人呢？”
他的声音很冷静。
绑匪推了我一把。
“人在这里。钱放下，你后退。”
晏铮照做了。
“过去吧。”
绑匪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连滚带爬地朝着晏铮跑过去。
跑到他面前，我扑进他怀里。
“晏先生……”
我哭得撕心裂肺。
他抱着我，身体有些僵硬。
他的手，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背。
“没事了。”
他说。
“我在这里。”
他的声音，竟然有些沙哑。
那两个绑匪，提着钱，上了一艘快艇，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一切都很顺利。
完美得像一场电影。
晏铮抱着我，很久都没有动。
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
很快，很乱。
我把脸埋在他胸口，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眼泪，却不知不觉，真的流了下来。
妹妹。
你看。
我正在一步一步，为你讨回公道。
这些曾经轻贱你，伤害你的人。
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5.监控里的鬼影
回到别墅，晏铮叫来了家庭医生。
给我做了个全面的检查。
除了一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医生走后，晏铮端了一杯热牛奶给我。
他坐在床边，看着我。
“吓坏了吧？”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
我点点头，捧着牛奶，小口地喝着。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说，声音还有些颤抖。
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
动作很轻。
“没事了。以后，我会派人保护你。”
我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依赖和信任。
“晏先生，你对我真好。”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眼神很深。
我知道，他心里还有疑虑。
五千万，不是小数目。
他不会轻易相信，这只是一场普通的绑架。
他一定会去查。
但我不在乎。
因为那两个绑匪，拿的钱是假的。
真正的钱，早就通过别的渠道，转到了我境外的账户上。
而那两个人，现在估计已经坐上了去东南亚的货轮。
晏铮什么都查不到。
他只会查到，这两个人是职业的，犯过好几起类似的案子，然后销声匿迹。
他会把这笔账，算到他的商业对手头上。
比如，张家，或者李家。
这正是我的目的。
我要让他，变成一个孤家寡人。
一个被全世界背叛的可怜虫。
接下来的日子，晏铮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他推掉了很多不必要的应酬。
每天准时回家。
他会陪我看电影，给我讲他小时候的事。
他甚至，开始叫我的名字。
“阿念。”
他这么叫我。
每次听到，我都觉得很讽刺。
阿念。
他叫的，到底是谁？
是已经死去的许念，还是活着的我？
或者，在他心里，我们从来都只是一个人。
一个可以被他掌控的影子。
公司的监控，是我计划里的下一步。
晏铮的公司，安保系统是顶级的。
几乎无懈可击。
但我有我的办法。
我收买了安保部门的一个主管。
那个人，嗜赌成性，欠了一屁股债。
我帮他还了债。
他成了我的人。
我让他，在晏铮办公室的监控上，动一点手脚。
很简单。
只需要在特定的时间，让监控出现几秒钟的雪花屏。
然后，植入一段我事先准备好的视频。
那天晚上，晏铮在书房开视频会议。
我端着一盘水果走进去。
“晏先生，吃点水果吧。”
我把果盘放在他桌上。
他冲我点点头，示意我出去。
我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墙边的花瓶。
花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对不起对不起！”
我慌忙蹲下去捡碎片。
一片锋利的瓷片，划破了我的手指。
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
晏铮中断了会议，走过来。
他抓着我的手，看到上面的伤口，皱起了眉头。
他拉着我，去客厅处理伤口。
书房里，只剩下那台还开着的电脑。
电脑屏幕上，监控画面一闪而过。
一段模糊的影像，被植入了进去。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像鬼影一样，在晏铮的办公室里飘过。
那张脸，和许念，一模一样。
第二天，晏铮的情绪很不对劲。
他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我叫他吃饭，他也不出来。
我知道，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个“鬼影”。
晚上，他喝了很多酒。
他把我叫到书房。
指着电脑屏幕。
“你看。”
屏幕上，正在反复播放那段监控视频。
那个白色的身影，一遍又一遍地，在办公室里飘过。
“这是谁？”
他抓着我的手，眼睛猩红地问我。
我看着屏幕，脸色煞白。
身体抖得像筛子。
“是……是……”
我像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是许念，对不对？”
晏铮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
“她回来了……她回来看我了……”
我惊恐地看着他。
“晏先生……你别吓我……人死不能复生……”
“不！她没死！”
晏铮一把抱住我。
“她一定是没死！她只是在怪我，怪我没有保护好她！”
他抱得很紧，像是要揉进骨头里。
“阿念，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她？你就是她，对不对？”
他开始语无伦次。
我靠在他怀里，心里一片冰冷。
晏铮，你看到了吗？
这就是你的报应。
你心里的鬼，被我放出来了。
它会一点一点，吞噬你的理智。
直到你彻底疯掉。
从那天起，晏铮变得越来越奇怪。
他开始疑神疑鬼。
他会半夜突然惊醒，说看到许念站在床边。
他会在办公室里，对着空气说话。
公司里开始有流言蜚。
说晏总，可能是中邪了。
他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
好几次重要的决策，都出了问题。
公司的股价，开始下跌。
那些曾经看他脸色的股东，也开始蠢蠢欲动。
我陪在他身边，扮演着一个温柔体贴、不离不弃的角色。
我劝他去看心理医生。
他不去。
他说他没病。
他说，他只是太想许念了。
我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崩溃的边缘。
心里没有一丝怜悯。
妹妹。
当初你跳下去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绝望？
别急。
这还只是开始。
我要让他，尝遍你所受过的所有痛苦。
加倍奉还。
6.白月光的回归
就在晏铮的精神状况摇摇欲坠的时候，一个人的出现，给了他最后一击。
许诺。
一个和许念有着一模一样脸的女人。
她说，她是许念失散多年的姐姐。
她还拿出了DNA鉴定报告。
她出现在晏铮公司楼下的时候，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所有人都以为，是许念死而复生了。
晏铮冲下楼，看到她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看着那张脸，嘴唇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晏铮，好久不见。”
许诺冲他微微一笑。
那个笑容，和许念，如出一辙。
我站在晏铮的身后，看着这一幕。
我的心里，平静无波。
因为这个许诺，也是我安排的。
她是我从韩国找来的，一个整容技术堪称换头的女人。
我给了她一大笔钱，让她照着许念的样子，整了一张脸。
那份DNA报告，也是我找人伪造的。
天衣无缝。
许诺的出现，彻底搅乱了晏铮的世界。
他把她带回了别墅。
他看着她，又看看我。
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痛苦。
一个是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一个是在他最脆弱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替身。
他不知道该相信谁。
他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哪个才是假的。
或者说，她们都是假的。
许诺很会演戏。
她扮演的，是一个温柔善良，但又因为妹妹的死而对晏铮心怀怨恨的姐姐。
她会对晏铮好，会给他做饭，会关心他的身体。
但同时，她又会不经意地提起许念的死。
“如果当初，你对阿念好一点，她是不是就不会想不开了？”
“晏铮，你午夜梦回的时候，会不会梦到她？”
“你看着这张脸，心里到底是在想谁？”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插在晏GEO的心上。
而我，则扮演一个被冷落、被抛弃的可怜角色。
我不再是晏铮关注的中心。
他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许诺身上。
我会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们。
眼神里充满了哀伤和失落。
我会在深夜，一个人偷偷地哭。
然后“不小心”被晏铮发现。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愧疚。
“对不起，阿念。”
他会这么说。
“我……”
他想解释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我摇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没关系，晏先生。我本来……就只是个替身。”
我的示弱，我的懂事，让晏铮更加痛苦。
他夹在我和许诺之间，左右为难。
他的精神，被拉扯到了极限。
他开始酗酒，比以前更厉害。
他开始在公司里，无缘无故地发火。
他做出了更多错误的决定。
晏氏集团，这艘商业巨轮，开始出现裂痕。
股东们的不满，越来越严重。
他们开始联合起来，准备召开股东大会，罢免晏铮的董事长职务。
晏铮四面楚歌。
他能信任的人，只剩下我。
因为只有我，是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就陪在他身边的人。
只有我，对他没有任何要求。
那天晚上，他又喝醉了。
他拉着我的手，一遍遍地叫着我的名字。
“阿念……阿念……”
他哭了。
一个那么高傲的男人，像个孩子一样，在我面前哭了。
“他们都想害我……他们都想抢走我的公司……”
“只有你……只有你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我抱着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我不会离开你。”
我说，声音很轻，很温柔。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他在我怀里，渐渐睡着了。
我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颜，眼神一点点变冷。
晏铮。
你以为我是你的救命稻草吗？
不。
我是压死你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二天，我扶着宿醉的晏铮，去了公司。
股东大会正在召开。
气氛剑拔弩张。
以公司第二大股东王董为首的一群人，拿出了晏铮这段时间决策失误的种种证据，要求他下台。
晏铮脸色铁青，据理力争。
但所有人都看得到，他已经力不从心了。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许诺走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几个律师。
“各位。”
许诺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晏铮身上。
“我今天来，是想宣布一件事。”
她拿出一份文件。
“这是我妹妹许念的遗嘱。在她去世前，她已经把她名下持有的晏氏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全部转让给了我。”
全场哗然。
晏铮猛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不可能！”
许念的股份，在他父亲去世后，就一直由他代为管理。
他从不知道，有什么遗嘱。
“这是经过公证的遗嘱，具有法律效力。”
许诺的律师，把文件递了过去。
王董拿过文件，看了几眼，然后笑了。
“晏总，这下，你可无话可说了吧？”
加上这百分之十的股份，王董他们手里的股份，已经超过了晏铮。
罢免他，已经成了定局。
晏铮的身体晃了一下，跌坐回椅子上。
他看着许诺，眼神里充满了背叛和绝望。
“为什么？”
他问。
许诺看着他，笑了。
笑得有些残忍。
“为什么？因为你该死。”
她说，“你害死了我妹妹，你就该付出代价。”
晏铮的脸色，一片死灰。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失去了一手建立的商业帝国。
也失去了他以为的爱情。
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颓然的背影。
我的手，悄悄地放进了口袋里。
口袋里，有一个小小的录音笔。
里面录下了昨天晚上，他醉酒后，说的所有话。
包括，他是如何逼死许念的。
晏铮，你的好戏，看完了。
现在，该轮到我的了。
7.最后的剧本
晏铮被赶出了晏氏集团。
他变得一无所有。
房子，车子，都被银行收走了。
他从云端，跌入了泥潭。
一夜之间，众叛亲离。
那些曾经对他阿谀奉承的人，现在看到他，都绕着走。
只有我，还留在他身边。
我们搬进了一个很小的出租屋。
屋子很旧，墙皮都脱落了。
晏铮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喝酒，睡觉。
他像个废人一样。
我每天出去打工，赚钱养活他。
给他买饭，洗衣服。
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他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为什么？”
他问我，“为什么不离开我？”
我看着他，笑了笑。
“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他抱住我，把头埋在我肩膀上。
“阿念，对不起。”
他说，“以前，是我对不起你。”
我拍着他的背。
“都过去了。”
我说。
是啊，都过去了。
那些痛苦和折磨，很快就会在你身上，重演一遍。
我把那支录音笔，匿名寄给了警察局。
也寄给了各大媒体。
很快，晏铮逼死前女友许念的丑闻，就传遍了全城。
录音里，他亲口承认，是他的冷暴力，他的控制欲，把许念逼上了绝路。
舆论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在谴责这个丧心病狂的男人。
警察找上门来的时候，晏铮正躺在床上，烂醉如泥。
他被戴上手铐，带走了。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反抗。
他看着我，眼神里，竟然有一丝解脱。
好像，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久。
我站在门口，看着警车开走。
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
我才转身，回到那个狭小的出租屋。
屋子里，还残留着他的味道。
我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阳光照进来，很刺眼。
我眯起眼，看着楼下。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那里。
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许诺。
她冲我，微微一笑。
然后，她下了车，打开后备箱。
从里面，拿出了两个大箱子。
那是我当初，“被绑架”时，晏铮用来装假钞的箱子。
现在，里面装满了真钱。
她提着箱子，走上楼。
走进我的房间。
“结束了。”
她把箱子放在地上，对我说。
我点点头。
“结束了。”
她走到我面前，伸出手。
轻轻地，撕下了我耳后的一块东西。
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和她，和许念，一模一样的脸。
“辛苦了，姐姐。”
她对我说。
我看着她，笑了。
“不辛苦。”
我们是三胞胎。
我，楚燃。
二妹，许念。
三妹，许诺。
我们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相依为命。
后来，许念被晏家收养。
我们以为她过上了好日子。
没想到，那却是她噩梦的开始。
晏铮把她当成一个宠物，一个玩偶。
他控制她的一切。
穿什么衣服，交什么朋友，甚至连笑，都要按照他的喜好来。
许念受不了了。
她想逃。
但是她逃不掉。
最后，她从晏氏集团的顶楼，一跃而下。
结束了她年轻的生命。
我和许诺，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策划了这场复仇。
我整容成许念的样子，接近晏铮。
用替身的身份，一点点瓦解他的心防。
许诺则在暗中，联系旧部，收拢资金，为最后致命一击做准备。
车祸，绑架，鬼影……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精心编写的剧本。
我们是导演，是编剧，也是演员。
晏铮，秦菲，王董……
他们都是我们剧本里，被操控的木偶。
现在，剧终了。
恶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晏铮因为间接故意杀人罪，被判了十五年。
秦菲因为之前的车祸，留下了终身残疾，加上家族破产，日子过得生不如死。
王董他们，也被许诺用雷霆手段，踢出了公司。
晏氏集团，现在回到了我们手里。
应该说，是回到了它真正的主人手里。
我和许诺，站在晏氏集团的顶楼。
就是当年，许念跳下去的地方。
风很大，吹着我们的头发。
“姐，我们回家吧。”
许诺对我说。
我点点头。
“好，我们回家。”
我们把许念的骨灰，带回了我们长大的那个小城市。
安葬在了一片能看到海的山坡上。
“阿念，我们带你回家了。”
我们对着墓碑，轻声说。
“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了。”
一阵海风吹过。
好像是妹妹在回应我们。
我看着远方蔚蓝的大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切，都结束了。
楚燃的人生，也该重新开始了。
这一次，不再为复仇而活。
只为自己。
8.镜子里的陌生人
复仇结束后的日子，出乎意料的平静。
我和许诺接管了公司，改回了它原来的名字，“许氏集团”。
有很多烂摊子要收拾，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许诺很有商业头脑，雷厉风行，很快就稳住了局面。
而我，对这些生意上的事情没什么兴趣。
我更像是一个吉祥物，或者说，是许氏集团合法性的象征。
我开始频繁地做梦。
梦里，总是重复着那些扮演“许念”的日子。
穿着白色的裙子，模仿着别人的语气和神态。
在晏铮审视的目光下，小心翼翼地活着。
有时候，我会在半夜惊醒，一身冷汗。
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是楚燃，还是那个叫“许念”的替身。
我开始害怕照镜子。
我总觉得，镜子里的人，不是我。
那张脸，虽然已经撕掉了人皮面具，但它被整容的痕迹还在。
它太像许念了。
像到，我自己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我是谁？
楚燃是谁？
她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我好像，把她弄丢了。
许诺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她给我放了长假，让我出去散散心。
“姐，你太累了。”
她说，“你为我们付出了太多。现在，该为你自己活了。”
我听了她的话，一个人去了国外。
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
我换了发型，染了颜色。
我不再穿白色的裙子，衣柜里挂满了各种鲜艳的色彩。
我试着，找回真正的自己。
但是很难。
那种深入骨髓的模仿，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我会在不经意间，做出许念的习惯性动作。
会用她的语气，说出她会说的话。
然后，我会被自己吓到。
像一个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
一个是我，一个是她的影子。
我开始看心理医生。
一个很温和的白人老头。
我没有告诉他全部的真相。
我只说，我曾经为了一个目的，长时间地扮演另一个人。
现在，我走不出来了。
医生听完我的故事，沉默了很久。
“小姐。”
他说，“你不是走不出来。你是潜意识里，不想走出来。”
我愣住了。
“什么意思？”
“因为，那个被你扮演的人，是你妹妹。你觉得，如果你彻底变回了自己，就等于，彻底告别了她。”
“你在用这种方式，纪念她，让她活在你的身体里。”
医生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里那把生锈的锁。
是啊。
我害怕。
我害怕如果我不再像她，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记得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了。
晏铮已经入狱。
那些认识她的人，也早已把她淡忘。
只有我。
只有我还记得她的样子，她的声音，她的笑。
如果连我也忘了，那她就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我坐在诊所里，泣不成声。
原来，我不是走不出那个角色。
我是舍不得。
舍不得那个，和我血脉相连的妹妹。
9.一封来自监狱的信
我从国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年后了。
我的状态好了很多。
我接受了医生的建议，开始学着和心里的那个“她”和平共处。
我不再刻意地去改变那些习惯。
我想，就这样吧。
她是我的妹妹，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她活在我心里，也活在我的言行举止里。
这没什么不好。
回到公司，许诺看到我，松了一口气。
“姐，你终于回来了。”
她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公司在她的打理下，蒸蒸日上。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一天，我收到了一封信。
信封上没有写寄件人地址，只有一个邮戳。
来自城郊的第一监狱。
是晏铮。
我犹豫了很久，才拆开那封信。
信纸很薄，上面是晏铮的字。
他的字很好看，瘦金体，锋利又傲慢。
就像他的人一样。
信的内容很短。
“阿念（或者，我应该叫你楚燃）：
我知道是你。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
或者说，从那场车祸开始，我就在怀疑。
但我宁愿相信，你是无辜的。
我宁愿相信，我爱上的，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
而不是一个，处心积虑的复仇者。
我输了。
输得心服口服。
我欠许念的，也欠你的。
这十五年，就当是我的赎罪。
勿念。
晏铮。”
我拿着那封信，看了很久。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知道了。
他原来，早就知道了。
他只是在自欺欺人。
他只是，陷在自己编织的爱情幻觉里，不愿意醒来。
何其可悲。
我把信，烧了。
灰烬从窗户飘出去，散在风里。
晏铮。
我们之间，两清了。
你欠许念的，用你的下半生去还。
你欠我的，我已经亲手拿了回来。
从此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处理完晏铮的信，我以为生活可以彻底恢复平静了。
但我没想到，麻烦，才刚刚开始。
王董那些被许诺赶出公司的老股东，不甘心失败。
他们联合起来，开始在暗中调查我们。
他们不相信，一个凭空冒出来的“许诺”，能有那么大的能耐。
他们更不相信，一份所谓的遗嘱，就能夺走整个公司。
他们怀疑，这背后，有一个巨大的阴谋。
他们，猜对了。
10.阴影里的猎犬
王董他们雇了一个私家侦探。
一个很难缠的角色，姓张，以前是警察，后来自己开了侦探社。
他像一条猎犬，嗅觉敏锐，而且极有耐心。
他开始从我和许诺的过去查起。
孤儿院的记录，早就被我们抹掉了。
我们现在的身份，是无懈可击的。
他查不到什么。
但他没有放弃。
他开始查那场车祸，那起绑架案。
他走访了当时处理案件的警察，找到了负责车辆鉴定的技师。
他甚至，想办法联系到了那两个早就跑到国外的“绑匪”。
虽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他心里的怀疑，越来越大。
他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
巧合得，像一场精心设计的戏剧。
许诺感觉到了危险。
“姐，这个姓张的，像块狗皮膏药，甩不掉了。”
她有些烦躁。
“我们必须想办法，让他停下来。”
我看着窗外，城市的夜景，灯火辉煌。
“狗，闻到骨头的味道，是不会轻易松口的。”
我说，“除非，你给它一根更大的骨头。或者，打断它的腿。”
我让许诺去查那个张侦探的底细。
每个人都有弱点。
他也不例外。
很快，许诺就查到了。
张侦探有个女儿，在国外留学，学费高昂。
他这么拼命赚钱，都是为了他女儿。
这是他的软肋。
也是我们可以利用的武器。
我让许诺，匿名给他女儿的学校，捐了一大笔奖学金。
指名道姓，要给她。
同时，我也让人，给他透露了一些王董他们商业上的黑料。
一些足以让他们也进去踩缝纫机的黑料。
我给了他一个选择题。
是继续追查一件没有结果的旧案，得罪我们。
还是，拿着我们给的好处，去咬一个更有价值的目标。
我相信，他是个聪明人。
果然，没过多久。
张侦探就停止了对我们的调查。
他调转枪口，开始去查王董。
王董他们很快就焦头烂额，自顾不暇。
再也没有精力来找我们的麻烦。
危机，暂时解除了。
但我心里，却有种隐隐的不安。
这次，我们可以用钱和威胁，让他收手。
那下次呢？
会不会有另一个“张侦探”出现？
我们用谎言和骗局，建立起现在的一切。
这个地基，太不稳了。
只要有一个地方出了纰漏，整座大厦，都会瞬间崩塌。
11.我的真实面目
我把我的担忧，告诉了许诺。
许诺听完，沉默了很久。
“姐，你说得对。”
她说，“我们不能一直活在面具后面。”
“总有一天，真相会大白。我们必须在那天到来之前，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我问。
许诺看着我，眼神里闪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芒。
“我们要变得足够强大。”
她说，“强大到，就算所有人知道了真相，也奈何不了我们。”
“强大到，我们可以自己，来制定规则。”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们要把这个用谎言换来的帝国，变成一个真正坚不可摧的堡垒。
我们要用实力，来捍卫我们的胜利果实。
接下来的两年，我和许诺，几乎是疯了一样地工作。
我们扩张业务，吞并对手。
我们用最快的速度，让许氏集团，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商业巨头。
我们不再需要依靠那些阴谋诡计。
我们用实打实的业绩，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我和许诺的名字，开始频繁地出现在财经杂志上。
“商界最神秘的姐妹花。”
“白手起家的传奇。”
媒体给了我们很多称号。
他们挖掘我们的过去，却一无所获。
我们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这更增加了我们的神秘色彩。
我们的敌人，也越来越多。
那些被我们击败的对手，都在暗中盯着我们。
等着我们犯错。
等着抓住我们的把柄。
但我们，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
我们走得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如履薄冰。
直到那天。
公司的周年庆典。
我和许诺，站在台上，接受所有人的祝贺。
闪光灯不停地闪烁。
就在这时，台下的人群中，出现了一阵骚动。
一个男人，冲破了保安的阻拦，跑到了台前。
是张侦探。
他看起来很狼狈，衣服上还有血迹。
他手里，拿着一个U盘。
“楚燃！许诺！”
他指着我们，大声喊道。
“你们这两个骗子！我要揭穿你们的真面目！”
全场都安静了。
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他，对准了我们。
我看着他，心里很平静。
该来的，总会来的。
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很久。
保安冲上来，想要把他拉下去。
“等一下。”
我开口了。
我接过主持人手里的话筒。
“让他说。”
我对保安说。
然后，我转向张侦探。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让所有人都听听。”
张侦探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他把U盘，插进了现场的大屏幕。
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是我当初，和那两个“绑匪”交易的录像。
是我，去找那个整容医生，要求她照着许念的样子给我整容的录音。
是许诺，和那个安保主管，密谋在监控里做手脚的证据。
还有……我们三姐妹，小时候在孤儿院的照片。
所有的真相，都在这一刻，被赤裸裸地揭开。
台下，一片死寂。
然后，是冲天的哗然。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们。
那些记者，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按着快门。
许诺的脸，白了。
她下意识地抓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心，全是冷汗。
我反手握住她，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
然后，我抬起头，迎着所有人的目光。
迎着那无数的闪光灯。
我笑了。
“没错。”
我说，声音通过话筒，传遍了整个会场。
“他说的，都是真的。”
“我们是骗子，是复仇者。”
“我们用谎言和阴谋，拿回了本该属于我们的一切。”
“晏铮，罪有应得。”
“那些被我们击垮的人，也都是咎由自取。”
我看着台下那些惊愕的，愤怒的，鄙夷的脸。
“你们想知道我们的真面目？”
“好，我告诉你们。”
我指着我自己，一字一句地说。
“我，楚燃。”
然后，我指着身边的许诺。
“她，许诺。”
“我们是许氏集团，现在，以及未来，唯一的主人。”
我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力量。
“谁不服，可以站出来。”
“我，等着。”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没有人敢站出来。
他们都被我的疯狂，震慑住了。
我看着他们，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是啊。
我就是疯子。
一个被你们这个吃人的世界，逼疯的疯子。
现在，这个世界，该由我们疯子，来制定新的规则了。
12.阳光下的新生
那场周年庆典，成了一场载入史册的闹剧。
或者说，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宣言。
我和许诺，用最极端，最疯狂的方式，向全世界承认了我们的过去。
我们没有辩解，没有求饶。
我们只是把血淋淋的真相，扔在了所有人面前。
然后，用一种近乎挑衅的姿态，告诉他们：
这就是我们。
你能奈我何？
舆论炸了。
网上，报纸上，全是对我们的口诛笔伐。
“骗子姐妹”，“毒蝎女人”，“商业史上最无耻的窃贼”。
各种难听的帽子，都扣在了我们头上。
公司的股价，应声大跌。
合作伙伴，纷纷提出解约。
银行，上门催债。
墙倒众人推。
所有人都以为，许氏集团，这次死定了。
我和许诺，这两个疯子，也该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了。
但他们，都低估了我们。
在这两年里，我们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我们手里掌握的资金，核心技术，以及人脉，远超他们的想象。
在最初的混乱过后，许诺立刻出手了。
她用铁血手腕，稳住了公司内部。
然后，开始反击。
对于那些落井下石的对手，她一个都没有放过。
要么，打到他们跪地求饶。
要么，直接收购。
那段时间，整个商界，都笼罩在许氏集团的阴影下。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对姐妹花，不仅是疯子，还是不要命的疯子。
没人再敢轻易招惹我们。
而我，则负责处理舆论和法律上的麻烦。
我接受了所有媒体的采访。
面对镜头，我把许念的故事，我们三姐妹的过去，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我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
一个被权贵玩弄，最终绝望赴死的女孩。
两个为了替妹妹报仇，不惜一切代价的姐姐。
这个故事，充满了狗血，也充满了悲情。
它成功地，引起了公众的同情。
舆论的风向，开始慢慢转变。
很多人开始觉得，我们虽然手段极端，但情有可原。
甚至，有人把我们当成了反抗强权的英雄。
至于法律。
我们确实用了非法的手段。
但那些证据，大多是张侦探用非法手段获取的，在法庭上，并不具备完全的效力。
而且，我们的复仇对象，晏铮，本身就是个罪犯。
我们更像是，替天行道。
最后，在最好的律师团队的运作下，我和许诺，只是被判了社区服务。
算是一个不痛不痒的惩罚。
风波，过去了。
许氏集团，不但没有倒下，反而在这场腥风血雨中，变得更加强大。
再也没有人，敢质疑我们的地位。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用血和泪，铸就了今天的王座。
一切尘埃落定后。
我和许诺，又去了一趟海边。
还是那个能看到许念墓碑的山坡。
我们并排坐着，看着远方的海。
“姐，我们做到了。”
许诺说。
“嗯，做到了。”
我点点头。
“以后，有什么打算？”她问。
我看着海面上，金色的阳光。
想了想。
“我想，去环游世界。”
我说。
“去看看那些，我们以前，只能在书上看到的地方。”
许诺笑了。
“好啊。公司交给我。你放心去玩。”
“你呢？”我问她。
“我？”
她也看着远方，眼神里充满了憧憬。
“我想，开一家孤儿院。”
她说，“用我们赚的钱，去帮助那些，和我们一样，无家可归的孩子。”
“让他们，不用再经历我们经历过的痛苦。”
我看着她，笑了。
我们都找到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复仇，已经结束了。
接下来的人生，是属于我们自己的。
是属于楚燃和许诺的。
我们站起身，准备离开。
下山的时候，阳光正好。
暖暖地照在身上。
我伸出手，挡在眼前。
从指缝里，看着那片灿烂的光。
我感觉，自己像是第一次，真正地活在了阳光下。
不再需要面具，不再需要伪装。
我就是我。
楚燃。
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最终，走向了光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