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程骁,一个靠双腿和电瓶车吃饭的跑腿小哥。
生活挺操蛋的,但还算安稳,直到我接了那个来自“云顶公馆”的单子。
一份加了双份鱼子酱的豪华外卖,让我成了亿万富豪猝死案的头号嫌疑人。
所有证据都指向我,连死者的情人,我那个平时眼高于顶的女同事,都哭着说我是凶手。
我被冤枉了,我知道。
但没人信我。
更糟的是,从那天起,我开始撞鬼。
一个粘稠、冰冷的黑影,总在我眼角的余光里晃动,它甚至在梦里掐我的脖子。
我最好的哥们陆凯收留我,陪我查案。我还找了个心理医生季肴,想治好我这“创伤后应激障碍”。
他们是我仅剩的光。
可我慢慢发现,这案子根本不是警察想的那么简单。
这不是谋杀。
这是一场献祭。
而我,就是下一个祭品。
1.午夜的鱼子酱
凌晨三点,手机又开始尖叫。
不是闹钟,是单子。
这种时间的单子,要么是醉鬼要醒酒汤,要么是寂寞的人要烟。
但今天这个不一样。
【云顶公馆A栋顶层,急送一份“初见”餐厅的鱼子酱奢华套餐,备注:务必三十分钟内送到,小费五千。】
五千。
我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
这笔钱够我跑一个星期。
云顶公馆,我知道,全市最贵的楼盘,住里面的非富即贵。
我套上外套,冲下楼,电瓶车拧到最大。
夜风跟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但我心里是热的。
二十分钟后,我提着那个精致的餐盒,站在了A栋顶层的密码门前。
门没关,虚掩着。
里面传来女人断断续续的哭声,还有男人不耐烦的低吼。
“哭什么哭?钱给你了还不知足?”
“可是……可是我害怕……”
“怕就滚。”
我站在门口,有点尴尬。
这种有钱人的破事,我不想掺和。
我清了清嗓子,“您好,外卖到了。”
里面的声音停了。
门开了,一个穿着丝绸睡衣的女人站在那儿。
眼妆哭花了,脸上还带着泪痕。
我认识她,我们公司的前台,许曼。
一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女人,平时拿鼻孔看我们这些跑腿的。
没想到她在这儿。
她看到我,也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放……放桌上吧。”
她侧身让我进去。
房子很大,装修得跟皇宫一样,但我闻到一股怪味。
说不上来,有点像铁锈,又有点像什么东西烧焦了的味道。
客厅里坐着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大金链子,花衬衫,正不耐烦地看着我。
他就是我的老板,我们跑腿公司的金主,周东。
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
我把外卖放在茶几上,低着头,“老板好。”
周东没理我,指了指手机,“转你了。”
手机叮咚一声,五千块到账。
我松了口气,转身就想走。
“等等。”周东叫住我。
他从沙发上拿起一个小小的黑色礼盒,丢给我。
“把这个,送到城西的‘无名仓库’,会有人在那儿等你。”
“现在?”我有点懵。
“废话。”
我接过盒子,入手很沉,不知道是什么。
“老板,这个没有下单,我……”
“少不了你的钱。”他眼神很不耐烦,又给我转了一千。
行吧,有钱就是大爷。
我拿着盒子,快步离开。
走到电梯口,我听到里面又传来了许曼的哭声,还有周东的一声怒骂。
我没回头。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我好像从门缝里,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贴在周东的背后。
像一个人,又不像。
我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熬夜太久,眼花了。
我没把这当回事。
我只想赶紧送完这一单,回家睡觉。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晚上。
那是我平静生活的最后一夜。
2.我成了头号嫌疑人
第二天下午,我被警察堵在了出租屋里。
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表情严肃。
“程骁?”
“是我,警察同志,怎么了?”我心里咯噔一下。
“周东死了,就在云顶公馆的家里。死亡时间是昨天凌晨四点左右。”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
“我们查到,昨天凌晨三点半,你是最后一个进入他家的人。”
“我是去送外卖的!”我急了,赶紧解释,“还有一份同城急送,是他让我送的!”
“什么东西?”
“一个小黑盒子,我送到了城西的无名仓库,一个男人收了。”
警察对视一眼。
“我们去查了,那个仓库根本没人,监控也坏了。”
“怎么可能!”我感觉浑身的血都凉了。
“更重要的是,”领头的警察盯着我,眼神像刀子,“我们在周东的尸体旁,发现了这个。”
他拿出一个证物袋。
里面是一枚跑腿公司的工牌。
我的工牌。
上面还沾着血。
“这不可能!我的工牌一直在我身上!”我下意识地去摸脖子。
空的。
我的工牌不见了。
“法医在周东的指甲缝里,检测到了你的皮屑组织。”
“许曼也指认,她离开的时候,你还和周东在房间里,你们好像在争吵。”
我彻底傻了。
许曼?她为什么要说谎?
我离开的时候,她明明还在。
“我没有!警察同志,我被冤枉了!”我百口莫辩。
“这些话,留着跟我们回去说吧。”
冰冷的手铐,拷在了我的手腕上。
邻居们都在门口探头探脑,指指点点。
我像个小丑,被押上了警车。
在审讯室里,我把昨天晚上的事,翻来覆去说了一百遍。
但没人信。
完美的作案时间,出现在现场的物证,还有人证。
所有的一切,都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把我锁得死死的。
他们问我杀人动机。
我说没有。
他们不信,查了我的银行账户,查了我的通话记录。
“你最近手头很紧,欠了不少网贷。周东出手阔绰,你是不是想抢劫?”
“不是!那五千块是他给的小费!”
“那你为什么会丢了工牌?为什么他的指甲里有你的皮屑?”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我脑子里一团乱麻,唯一的念头就是,我被设计了。
一个天衣无缝的局。
可我一个跑腿的,谁会花这么大心思来设计我?
因为证据不足,也找不到凶器,48小时后,我被保释了。
我最好的哥们,陆凯,来接我。
他是我发小,从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
“骁子,没事儿吧?”他一拳捶在我肩膀上,眼睛有点红。
“凯子……”我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这两天,我感觉天都塌了。
“走,哥们带你去吃点好的,去去晦气。”陆凯揽着我的肩膀,“别怕,我相信你。这事儿肯定有鬼,我陪你一起查。”
我点点头,心里总算有了一点暖意。
回到我的出租屋,房东大妈堵在门口,让我滚。
说我一个杀人犯,晦气。
我的东西都被她扔在了门外,乱七八糟地堆在地上。
我蹲下身,默默地收拾。
陆凯看不下去,要跟房东理论,被我拉住了。
“算了,凯子。我们走。”
“那你住哪?”
“我……”我一时语塞。
“去我那儿吧,我那空着也是空着。”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全世界都把我当瘟神,只有他,还当我是兄弟。
那天晚上,我住进了陆凯的公寓。
洗了个热水澡,我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躺在柔软的床上,我却怎么也睡不着。
闭上眼,就是周东那张油腻的脸,和许曼哭花的妆。
还有那个一闪而过的黑影。
我翻了个身,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
我听到了声音。
一种很奇怪的,像是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滴答。
滴答。
声音很轻,就在我床边。
我猛地睁开眼。
房间里很暗,只有窗外的月光照进来一点。
借着微光,我看到床边的地板上,有一滩水渍。
不,不是水。
是黑色的,粘稠的液体。
那液体,正在慢慢地汇聚,蠕动。
然后,它缓缓地……立了起来。
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一个没有五官,没有四肢,纯粹由黑暗构成的影子。
它就站在我的床边,静静地“看”着我。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黑影,朝我,慢慢地,俯下身来。
3.粘稠的黑影
恐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
我拼命想喊,想动,但身体就像被灌了铅,不听使唤。
那张没有五官的“脸”离我越来越近。
我能闻到一股和周东家里一模一样的味道,铁锈和焦糊的混合味。
冰冷,刺骨。
就在它快要贴到我脸上的时候,我爆发出一声嘶吼。
“滚开!”
我用尽全身力气,一脚踹了过去。
脚踹空了,我从床上滚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骁子!怎么了!”
陆凯被我的叫声惊醒,猛地推开门,打开了灯。
刺眼的光线充满了整个房间。
什么都没有。
床边干干净净,没有黑色的液体,也没有什么影子。
只有我一个人,狼狈地趴在地上,浑身发抖。
“你做噩梦了?”陆凯跑过来扶我。
他的手很暖。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狂跳,后背的衣服全被冷汗湿透了。
“我……我看到……一个黑影……”我指着床边,声音都在颤。
陆凯看了看,皱起眉,“什么都没有啊,骁子,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我也懵了。
难道,真的是我精神太紧张,出现幻觉了?
“可能是吧……”我虚弱地说。
“你看看你,脸都白了。”陆凯倒了杯热水给我,“别想那么多了,天大的事有哥们给你扛着。睡吧,我就在客厅,有事叫我。”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出去了,还贴心地给我留了一盏床头灯。
温黄的灯光驱散了黑暗,也驱散了我心里一部分恐惧。
我喝了口热水,重新躺回床上。
一夜无话。
接下来的几天,我试着让自己振作起来。
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背着黑锅。
我和陆凯一起,开始梳理案子的疑点。
“那个许曼,是关键。”陆凯分析道,“她是唯一的人证,她为什么要撒谎?”
“我不知道,我跟她平时话都说不上一句。”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有人指使她,或者威胁她。”
“还有那个黑盒子,我送到的仓库。”我说,“警察说监控坏了,这太巧了。”
“对,我们得去那个仓库看看。”
我们说干就干。
城西的无名仓库,早就废弃了。
周围荒草丛生,一片破败。
仓库的大门被铁链锁着,上面积了厚厚的灰。
我们找了把老虎钳,剪断了铁链。
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
仓库里堆满了废弃的杂物,光线很暗。
我们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分头寻找线索。
“骁子,你来看!”陆凯在仓库的角落里叫我。
我跑过去。
那是一个小房间,看起来像是个临时的办公室。
地上散落着一些文件和照片。
陆凯捡起一张照片,递给我。
照片上是两个人。
一个是我们公司的老板周东。
另一个,是个我意想不到的人。
陆凯的父亲,陆伯伯。
他们站在一起,笑得很开心,背景是一家公司的开业典礼。
“我爸……怎么会认识周东?”陆凯也愣住了。
“我记得,陆伯伯的公司,几年前不是破产了吗?”我问。
陆凯点点头,脸色很难看,“对,当时好像就是被一个姓周的搞破产的,我爸还因此大病一场……”
我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难道,周东的死,和陆伯伯有关?
“不可能,”陆凯立刻否定,“我爸的身体一直不好,他连门都很少出。”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又瞥到了那个东西。
黑影。
它就站在仓库的门口,逆着光,像一个漆黑的剪影。
这一次,我看得很清楚。
它不是幻觉。
“凯子……门口……”我声音发干。
陆凯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一脸茫然。
“门口怎么了?什么都没有啊。”
他看不见。
只有我能看见。
那个黑影,似乎也发现我在看它。
它缓缓地,举起了一条“手臂”。
然后,仓库那扇沉重的铁门,在我们面前,“砰”的一声,自己关上了。
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4.她说我有病
仓库里伸手不见五指。
“操!怎么回事!”陆凯的骂声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惊慌。
手机的光,灭了。
不是没电,是就是那么凭空灭了。
我感觉一股冷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别怕,门可能被风吹上了。”我安慰他,其实我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
那个黑影。
它把我们关在这里了。
“有东西……”我压低声音说,“我刚才看到的那个黑影,它就在外面。”
“骁子,你别自己吓自己了!”陆凯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烦躁,“哪有什么黑影,就是风!”
他不信我。
我没法解释。
我们摸索着往门口走,推了推那扇铁门。
纹丝不动。
像是被从外面焊死了一样。
“妈的!”陆凯用力踹了一脚,铁门发出沉闷的巨响。
突然,我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沙沙,沙沙……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拖行。
声音是从仓库深处传来的。
“你听到了吗?”我问。
“听到什么?”
“沙沙的声音。”
“没有啊,”陆凯说,“你是不是太紧张了,都幻听了?”
不。
我听得很清楚。
那声音越来越近了。
我拉着陆凯,一步步往后退,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铁门。
“到底是什么……”我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就在这时,我的口袋里,手机突然亮了。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来电。
季肴。
是那个心理医生的名字。
陆凯之前看我状态不对,逼着我预约的心理咨询。
我根本没当回事,没想到她会打电话过来。
手机的光,像救命稻草一样,照亮了我们面前的一小块区域。
光线中,我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倒在地上的塑料模特人偶的脸。
那沙沙声,就是它在地上“爬行”发出的声音。
它没有腿,只有上半身,用两只塑料手臂,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一点一点地,朝我们爬过来。
它的脸上,画着诡异的笑容。
“啊!”陆凯也看到了,吓得叫出了声。
我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划开手机,按了接听键。
“喂?是程骁先生吗?我们约好今天下午三点咨询的,你……”
季肴清冷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就在她说话的瞬间,那个爬行的人偶,动作停住了。
手机的光,也稳定了下来。
“我在……我在城西的仓库!我们被锁在里面了!”我冲着电话大喊。
“别挂电话。”季肴的声音很冷静,“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人偶!一个会自己爬的人偶!”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程骁,听我说,”她的声音像有种魔力,让我焦躁的情绪平复了一些,“你现在看到的,听到的,都可能不是真实的。这是一种很典型的急性应激反应,伴有强烈的视觉和听觉幻象。”
她说我有病。
“不!是真的!我朋友也看到了!”我把手机递给陆凯。
陆凯对着电话喊:“医生!是真的!那玩意儿刚才还在动!”
“你们两个人,在密闭、黑暗、充满心理暗示的环境下,很容易产生‘集体癔症’。”季肴的解释无懈可击,“你们现在要做的,是冷静下来,深呼吸。相信我,那只是一个塑料模特,它不会动。”
在她说话的时候,我看到那个人偶,真的就不动了。
就那么静静地趴在不远处,像一堆普通的垃圾。
难道,真的是我们疯了?
“我们会报警,让警察去仓库找你们。保持通话。”季肴说。
半个小时后,我们被警察从仓库里救了出来。
门是从外面用一根钢筋别住的。
警察问我们怎么回事,我们支支吾吾,没敢说人偶的事。
说了,他们也只会把我们当疯子。
从警局出来,天都快黑了。
陆凯的脸色一直很难看。
“骁子,你说,我们今天看到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不知道。”我也很混乱。
“要不,你还是去看看那个心理医生吧。”陆凯说,“我觉得我们俩可能都有点不正常了。”
我也这么觉得。
第二天,我按时来到了季肴的心理咨询室。
装修得很简约,让人很放松。
季肴本人比电话里听起来更冷静。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职业套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
漂亮,但是有距离感。
“坐吧。”她指了指我对面的沙发。
我坐下来,有点局促。
“说说你的情况吧,从你被牵扯进案子开始。”
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包括周东家里的那个黑影,我床边的黑影,还有仓库里的人偶。
她一直很认真地听着,偶尔在笔记本上写点什么。
等我说完,她推了推眼镜。
“程骁,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你内心巨大创伤的投射。”
“那个反复出现的黑影,是你对‘凶手’这个未知存在的恐惧具象化。”
“仓库里的人偶,是你对自己‘被操控’的无力感的体现。你觉得你像一个人偶,被一只无形的手摆布着。”
她分析得头头是道。
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都要相信了。
“所以,我看到的都是假的?是我疯了?”
“你没有疯,”她说,“你只是病了。需要治疗。”
她给我开了一些镇静和助眠的药。
“按时吃药,每周来我这里一次。相信我,你会好起来的。”她看着我,眼神很真诚。
我拿着药,浑浑噩噩地走出了咨询室。
也许她是对的。
也许根本没有什么鬼,一切都是我的臆想。
我决定相信科学。
那天晚上,我吃了药,睡得特别沉。
连一个梦都没做。
第二天早上,我是在一阵手机铃声中醒来的。
是陆凯打来的。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
“骁子!出事了!许曼……许曼死了!”
5.她的血,是黑色的
我冲到现场的时候,警戒线已经拉起来了。
许曼的家,一个高档的单身公寓。
楼下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陆凯在人群里找到了我,他脸色惨白。
“警察说是自杀,从阳台跳下来的。”
我抬头看去,十七楼,一个开着的窗户,像一只黑洞洞的眼睛。
我的心沉了下去。
为什么?
许曼是这个案子唯一的人证。
她一死,我身上的嫌疑就更洗不清了。
“走,我们上去看看。”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回头,是季肴。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还是那身职业套装,表情冷静得可怕。
“你怎么来了?”我问。
“作为你的心理医生,我有必要了解案件的进展,这有助于你的治疗。”她的理由很充分。
我们跟着警察上了楼。
许曼的房间很乱,东西摔了一地,像是发生过激烈的争吵。
客厅的地上,有一滩已经干涸的血迹。
不是红色,是暗沉的,几乎是黑色的。
一个年轻的警察正在跟队长汇报。
“队长,法医初步判断,死者在坠楼前,头部受过重击。而且……她的血液样本有点奇怪,正在送检。”
我的目光和季肴对上了。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程骁,”她突然开口,“你最后一次见许曼,是什么时候?”
“就是案发那天晚上,在周东家里。”
“之后就再也没联系过?”
“没有。”
“那你怎么解释,你的手机里,有昨天晚上十一点,你打给她的通话记录?”带队的那个老警察,举着一个证物袋,冷冷地看着我。
袋子里,是许曼的手机。
通话记录的第一条,赫然是我的名字。
通话时长,一分三十秒。
我感觉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了下来。
“这不可能!我昨天晚上吃了你开的药,睡得很死!我根本没打过电话!”我转向季肴。
季肴皱了皱眉,“你的药,有很强的镇静作用,按理说,你不可能醒来。”
“那这是怎么回事!”我快疯了。
“有两种可能,”季肴看着我,缓缓说道,“第一,你在梦游。在药物影响下,你潜意识里做了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第二呢?”
“第二,有人拿了你的手机。”
我立刻去摸口袋。
手机还在。
密码也没变。
我翻开通话记录。
里面根本没有拨给许曼的记录。
警察拿的是许曼的手机,记录在她那边。
“我的手机没有外拨记录!”我说。
“可以伪造,也可以打完就删掉。”老警察显然不信我。
“我没有杀人!”我吼道。
“你吼什么!”老警察瞪着我,“周东的案子你嫌疑最大,现在许曼也死了,还给你打过电话。程骁,你最好老实交代!”
我百口莫辩。
陆凯在一旁急得不行,“警察同志,肯定有误会!程骁昨天一直跟我在一起,他不可能有机会作案!”
“你跟他在一起?”
“对!他住我那儿!”
“那他晚上睡觉的时候,你去过他房间吗?”
“……没有。”
“那就是了。”
我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越陷越深的泥潭。
每当我以为事情要水落石出的时候,就会有新的证据,把我死死地按在原地。
那只看不见的手,在一步步地收紧。
离开许曼家的时候,我的腿都是软的。
“别担心,我相信你。”季肴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瓶水,“但是,你需要向我证明。”
“怎么证明?”
“把你从案发到现在的,所有细节,一点不落地告诉我。包括你和陆凯去仓库的发现。任何你觉得不重要的事,都可能隐藏着线索。”她的语气不像是在安慰,更像是在下达指令。
我们找了个咖啡馆。
我把所有的事情,包括在仓库看到陆伯伯和周东的合影,都告诉了她。
她静静地听着,手指在咖啡杯上轻轻敲击。
“陆凯的父亲,和周东有商业竞争,最后破产了。”她总结道,“所以,陆家有充分的作案动机。”
“不可能!”我立刻反驳,“凯子是我最好的兄弟,陆伯伯我也认识,他们不是那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季肴淡淡地说,“程骁,你现在不能相信任何人,除了我。”
她的话,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那你呢?”我盯着她的眼睛,“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只是个心理医生,为什么对案子这么上心?”
她笑了。
金丝眼镜后面的眼睛,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因为,我对‘有趣’的病例,很感兴趣。”
“我的治疗方法,比较特殊。我需要进入到我的病人的世界里,去亲身体验他的恐惧和幻觉。”
“这样,我才能找到病根,然后,根除它。”
她说完,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感觉她看我的眼神,不像在看一个病人。
更像在看一个……猎物。
6.谁在我的身体里
从咖啡馆出来,我心里更乱了。
季肴的话,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
“不能相信任何人。”
难道,我真的要怀疑陆凯吗?
回到陆凯的公寓,他正在厨房里忙活。
桌上摆着几个我爱吃的菜。
“回来啦?快洗手吃饭。”他冲我笑,像以前一样。
我看着他的笑脸,心里一阵愧疚。
我怎么能怀疑他。
吃饭的时候,我一直在观察他。
他没什么异常,还在不停地给我夹菜,让我多吃点。
“骁子,别想那么多了,吃完饭,咱们再从长计议。”
“许曼的死,肯定跟周东的案子有关。只要找到幕后黑手,你的嫌疑自然就洗清了。”
他的话很有道理。
但是我只要一闭上眼,就是季肴那张冷静的脸。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覆睡不着。
我不敢吃季肴开的药了。
我怕我真的会梦游,做出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我把手机放在枕头边,设置了录音。
如果我真的梦游,或者有谁在我睡着后进了我的房间,录音会记下来。
做完这一切,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后半夜,我还是睡着了。
我又梦到了那个黑影。
这一次,它不再只是站在旁边看着我。
它变成了一团黑色的雾气,从门缝,从窗户,一点点地渗透进我的房间。
然后,它笼罩了我的身体。
冰冷,粘稠。
我感觉自己被吞噬了。
我的意识在下沉,身体却自己动了起来。
我“看”着自己从床上坐起来,眼神空洞。
我“看”着自己拿起枕边的手机,熟练地解锁,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许曼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
我听到我的喉咙里,发出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沙哑的声音。
“时间到了。”
然后,电话挂断。
我“看”着自己删掉了通话记录,把手机放回原处。
然后,躺下,继续“睡觉”。
整个过程,我的意识像一个旁观者,被困在自己的身体里,什么也做不了。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
那不是梦。
那是真的。
有人,或者说,有东西,在我睡着的时候,控制了我的身体。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浑身都是冷汗。
天已经亮了。
我第一时间抓起手机,打开录音。
录音里,一片寂静。
除了我平稳的呼吸声,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
难道,那个梦境,本身也是幻觉?
我快要被这种真实和虚假的界限折磨疯了。
我掀开被子,准备起床。
一低头,我看到了我的脚。
我的脚底板上,沾着一些黑色的泥土。
还有几片枯黄的落叶。
陆凯的公寓在市中心,一尘不染,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我立刻冲进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苍白,眼下乌青。
但在我的脖子上,有一道浅浅的,红色的划痕。
像是被女人的指甲抓出来的。
我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昨天晚上,我肯定出去过。
可是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我完全没有记忆。
我拿出手机,想打给季肴。
我需要一个解释。
就在这时,陆凯的房门开了。
他打着哈欠走出来,看到我,愣了一下。
“骁子,你……你脖子怎么了?”
我下意识地捂住脖子。
“没什么,可能睡觉不小心抓的。”我撒了个谎。
他的目光,落在了我沾着泥土的脚上。
他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往日的关心和担忧。
而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有惊讶,有疑惑,还有一丝……恐惧。
“你昨晚……出去过了?”他试探着问。
“没有啊,我一直在睡觉。”我继续嘴硬。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卫生间。
我看到,他放在客厅的运动鞋上,也沾着和我脚底一模一样的泥土。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
昨天晚上,他也出去了。
我们去了同一个地方?
他到底隐瞒了什么?
7.她的فت,全是我的名字
我找了个借口,离开了陆凯的公寓。
我没回家,也没去找季肴。
我去了我们以前经常去的一个网吧。
开了个包间,我把昨天晚上,从陆凯鞋底刮下来的一点泥土样本,放在了桌上。
又黑又湿,还夹杂着一种腐烂植物的味道。
这种土,在城市里很少见。
我想起来了,城西的无名仓库附近,就有一大片这样的沼泽地。
难道,我们昨天晚上,都去了那个仓库?
我不敢想下去。
我打开电脑,开始搜索关于周东,还有陆伯伯公司的信息。
网上的新闻很少,都是些陈年旧事。
陆氏集团,十年前也是本市的风云企业。
后来,因为一个海外投资项目失败,资金链断裂,一夜之间破产。
而那个项目的合作方,就是周东的公司。
当时的新闻报道说,是陆氏集团决策失误,但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很多人都说,是周东设局,吞并了陆氏的资产。
动机。
陆家有最充分的杀人动机。
我的心越来越凉。
如果真的是陆凯干的,那他为什么要陷害我?
我们是二十多年的兄弟啊。
我烦躁地关掉网页,点开了一个本地的论坛。
鬼使神差地,我输入了“云顶公馆闹鬼”这几个字。
没想到,还真的跳出来几个帖子。
都是几年前的。
说云顶公馆A栋顶层,就是周东那套房子,经常发生怪事。
有住户说,半夜能听到顶层传来女人的哭声。
还有人说,看到一个黑影在顶层的阳台上晃悠。
帖子下面,还有人回复,说那套房子原来的主人,是一个女明星,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自杀了。
周东是后来才买下这套房子的。
黑影……
又是黑影。
难道,周东的死,跟这个房子里的“东西”有关?
那个黑影,到底是冲着周东去的,还是冲着我来的?
线索越来越多,但我的脑子也越来越乱。
我感觉自己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罩住了,网上全是解不开的死结。
下午,我接到了季肴的电话。
“你在哪?来我这一趟。”她的语气不容置喙。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
我需要答案。
一进咨询室,我就看到她脸色不对。
她把一个笔记本,推到我面前。
“这是许曼的心理咨询日记。”她说,“警察从她家里找到的,作为相关证物,给了我一份复印件。”
我翻开日记。
里面的字迹很潦草,看得出主人当时的心情很焦虑。
日记里,记录了她和周东的不正当关系。
她说周东只是把她当成一个玩物,她很痛苦,但又离不开他提供的奢侈生活。
直到最后一页。
日期,是她死的前一天。
上面用红色的笔,写满了我的名字。
程骁。
程骁。
程骁。
每一个名字旁边,都画着一个扭曲的,挣扎的人形。
“她为什么写我的名字?”我感觉喉咙发干。
“因为她怕你。”季肴说。
“怕我什么?”
“她说,你给她打过电话。”季肴盯着我,“你在电话里,用一种她从来没听过的声音,告诉她,‘下一个就是你’。”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不是我!我没有!”
“我知道。”季肴说,“因为这个声音,我也听到过。”
我愣住了。
“你什么时候听到的?”
“在周东的案发现场,”她说,“我以警方心理顾问的身份去过。我们在现场提取到了一段奇怪的音频,是一种无法识别的低语。经过技术处理后,我们分离出了里面的声音。”
她打开电脑,播放了一段音频。
“时间到了。”
那个沙哑的,不属于人类的声音,在安静的咨询室里响起。
和我梦里,我“自己”打给许曼时,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的声音都在抖。
“我不知道。”季肴摇了摇头,“我把它称为‘低语者’。它没有实体,可以依附在任何人身上,操控他们的行为。”
“它为什么要缠着我?”
“我猜,你第一次见到它,是在周东家里。它当时可能就在周东身上。周东死后,它需要一个新的宿主。”
季肴看着我,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
“程骁,你送的那个黑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周东没说。”
“那才是关键。”她说,“那东西,很可能跟‘低语者’有关。找到那个盒子,或者找到收货的人,我们才能解开谜团。”
“可我不知道那人是谁。”
“没事,我已经有线索了。”
她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
是监控截图,很模糊。
城西仓库附近的一个路口拍到的。
一辆黑色的轿车,在案发时间段出现过。
车牌号,被她用红圈圈了出来。
“我查过了,”季肴说,“这辆车,登记在一个人名下。”
“谁?”
“陆凯。”
8.我兄弟,想让我死
我的大脑,有那么几秒钟是停止运转的。
陆凯。
又是陆凯。
“不可能……这不可能……凯子他……”
“程骁,醒醒吧!”季肴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所有线索都指向他,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我瘫坐在沙发上,说不出话。
“周东害得他家破产,他有杀人动机。”
“案发当晚,他的车出现在关键地点,他有作案时间。”
“他收留你,接近你,表面上是帮你,实际上可能是在监视你,甚至,是想让你当他的替罪羊。”
季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那……那个黑影,那个‘低语者’呢?”我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难道也是他搞出来的?”
“或许吧,”季肴说,“有些人为了复仇,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邪术,诅咒,这些东西,虽然听起来荒谬,但未必不存在。”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咨询室。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街上的霓虹灯亮了,但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
我该怎么办?
去报警?告诉警察我兄弟是凶手?
证据呢?
一张模糊的监控照片?还是一些关于“低语者”的疯话?
警察只会把我当成精神病。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手机响了,是陆凯。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心里一阵绞痛。
我挂掉了。
他很快又打了过来。
我再挂掉。
第三次,他发来一条短信。
【骁子,我知道你可能在怀疑我。来我们以前常去的那个天台,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老地方。
我们中学的天台。
我们曾经在那里一起逃课,一起喝酒,一起吹牛逼,说将来要一起挣大钱。
现在,他让我去那里,做个了断。
这是一个陷阱吗?
他想杀我灭口?
我不知道。
但我必须去。
我要当面问清楚。
我打车到了我们中学门口。
学校早就废弃了,周围一片寂静。
我翻过生锈的铁门,凭着记忆,走上那栋教学楼。
楼道里积满了灰尘,墙上满是涂鸦。
我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里回响,显得格外清晰。
推开天台的门,夜风灌了进来。
陆凯背对着我,站在天台的边缘。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衫,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单薄。
“你来了。”他没有回头。
“凯子,”我开口,声音沙哑,“为什么?”
他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想知道什么?”
“周东,是不是你杀的?”
他沉默了。
“许曼呢?是不是也是你?”
他还是不说话。
“你为什么要陷害我?我们不是兄弟吗!”我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
“兄弟?”他笑了,笑声里充满了悲凉和嘲讽,“程骁,你太天真了。”
“我爸被周东那个畜生害得破产,病倒在床,生不如死的时候,你在哪?”
“我妈为了给他治病,到处求人,受尽白眼的时候,你在哪?”
“我们家最难的时候,你这个好兄弟,一次都没出现过!”
我愣住了。
“我……我当时在外地打工……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冷笑,“你是不知道,还是根本不在乎?”
“程骁,这个世界就是这样,针不扎在你身上,你永远不知道有多疼。”
他说完,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东西。
那个我送出去的,黑色的小盒子。
“你想知道这是什么吗?”他打开了盒子。
里面不是什么金银珠宝。
而是一颗干瘪的,像是心脏一样的东西。
上面刻满了诡异的符文。
一股恶臭散发出来。
“这是我们家祖上传下来的东西,”陆凯的声音变得很诡异,“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周东当年就是用这个,请了‘不干净’的东西帮忙,才搞垮了我家。”
“他以为把这东西还回来,就能相安无事。他太天真了。”
“我只是……让他也尝尝,被恶鬼缠身的滋味。”
他说着,一步步向我走来。
他的眼睛,黑得吓人,里面没有一丝光。
“骁子,你知道吗?这东西,认主的。”
“它现在的主人,是我。”
“所以,周东死了。许曼也死了。”
“现在,轮到你了。”
“把它交给警察,你就解脱了,不是吗?”我颤声说。
“解脱?”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程骁,你还不明白吗?从你踏进周东家门的那一刻起,你就被它盯上了。”
“‘低语者’,需要一个新的身体。一个充满了怨恨,恐惧,和绝望的身体。”
“你的身体,是完美的容器。”
他猛地朝我扑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后退,却被脚下的杂物绊倒。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举起了那个装着心脏的盒子,狠狠地朝我的头砸来。
完了。
我闭上了眼睛。
9.她不是医生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我听到一声闷响,还有陆凯的惨叫。
我睁开眼。
季肴站在我面前,手里拿着一根甩棍。
陆凯捂着手腕,倒在几米外,那个黑色的盒子也掉在了地上。
“季医生?”我懵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直跟着你。”她没看我,眼睛死死地盯着陆凯,“我猜他就会找你。”
“你……你不是心理医生……”
“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喷雾,对着陆К喷去。
陆凯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连连后退。
他的身上,冒起了阵阵黑烟。
那个一直缠着我的黑影,从他的身体里被逼了出来,在空中扭曲、盘旋。
“快!去拿那个盒子!”季肴对我喊道。
我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捡起了地上的黑盒子。
入手冰冷。
“打开它!”
我打开盒子,那颗干瘪的心脏还在里面。
“用你的血!滴上去!”
我没有犹豫,咬破手指,把血滴在了心脏上。
血液接触到心脏的瞬间,整个盒子发出了一阵刺眼的红光。
那颗心脏,像是活了过来一样,开始剧烈地跳动。
空中的黑影发出一声尖啸,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一样,猛地冲向了黑盒子,然后被吸了进去。
盒子“啪”的一声,自己合上了。
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陆凯躺在地上,昏了过去。
我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季肴收起甩棍,走到我身边。
“感觉怎么样?”
“还活着。”我苦笑。
她蹲下来,检查了一下我的情况,确认我没有受伤。
“你到底是谁?”我看着她。
她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
没了眼镜的遮挡,她的眼神显得更加锐利。
“我叫季肴,隶属于一个非官方的特殊事件处理机构。”
“我们负责处理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低语者’,是我们追踪了很久的一个目标。它没有固定形态,通过一个叫做‘怨念核心’的媒介物,寄生在心怀怨恨的人身上,吸取负面情绪为生。”
她指了指我手里的盒子,“这个,就是它的‘怨念核心’。”
“周东当年利用它发家,后来想要摆脱,就把它还给陆家。但他不知道,这东西一旦启用,就无法停止。陆凯被仇恨蒙蔽,重新激活了它,成了它的新宿主。”
“它杀了周东和许曼,然后把目标对准了你。因为你的冤屈和恐惧,是它最好的养料。”
“那我身上的……那些事?”
“它在你睡着的时候,短暂地控制过你的身体,拨打了那通电话。但你的意志力很强,它没能完全控制你。所以它才想让陆凯杀了你,彻底占据你的身体。”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我看着昏迷的陆凯,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会怎么样?”
“他会被我们的机构带走,接受治疗和审查。他杀了人,虽然是在被影响的情况下,但也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至于你,”她看着我,“你的案子,我们会出面澄清。周东和许曼的死,会被定义为‘特殊意外’。”
“你的生活,会回到正轨。”
我沉默了。
回到正轨?
经历了这些,我的生活,还能回到原来的样子吗?
警笛声由远及近。
季肴站起身。
“我们的人来了。”
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迅速地清理了现场,带走了陆凯和那个黑盒子。
就像他们从未出现过一样。
“走吧,我送你回去。”季肴说。
我跟着她,离开了这个充满噩梦的天台。
10.咖啡不加糖
我的案子,很快就撤销了。
官方给出的结论是,周东和许曼的死,都是意外。
周东死于突发性心脏病。
许曼是因为精神抑郁,失足坠楼。
那些指向我的证据,也都被解释为“巧合”。
公司那边,给了我一大笔封口费,把我辞退了。
我成了自由人。
我搬离了那个出租屋,用赔偿金,在城市的另一头,租了一个好一点的房子。
我试着开始新的生活。
我不再跑腿了。
找了一份在图书馆当管理员的工作,清闲,安静。
我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但那些经历,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我的脑子里。
我还是会偶尔失眠。
闭上眼,就会看到那个扭曲的黑影,和陆凯那双没有光的眼睛。
我开始频繁地去一家咖啡馆。
就是之前季肴带我去的那家。
我总是坐在同一个位置,点一杯不加糖的美式。
苦涩的味道,能让我保持清醒。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等什么。
或者说,是在等谁。
一个月后的一个下午,她出现了。
她脱下了那身白色的职业套装,换上了一件米色的风衣,头发也放了下来,随意地披在肩上。
看起来,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柔和。
她在我的对面坐下。
“好久不见。”她说。
“好久不见。”
“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找了份新工作。”我说,“你呢?”
“还是老样子,到处处理‘有趣’的病例。”她笑了笑。
我们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陆凯……他怎么样了?”我还是没忍住,问了。
“他在接受治疗,情况还算稳定。”她说,“等他精神状态恢复,就要面临起诉了。”
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你好像有心事。”她看着我。
“没什么。”
“还在想那些事?”
我没否认。
“程骁,”她说,“你经历的,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经历的。恐惧,有时候也是一种财富。”
“什么意思?”
“它让你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也让你看清了,谁是真正的朋友。”
我苦笑了一下。
“代价太大了。”
“所以,你需要学会和它共存。”她把一张名片推到我面前。
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
季肴。
没有头衔,没有机构。
“这是我的私人号码。”她说,“如果你哪天觉得,图书馆的工作太无聊了,想找点刺激的,可以打给我。”
“什么意思?你想招募我?”我愣住了。
“我们机构,一直需要你这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意志力强大,被‘核心’污染过,但没有被吞噬的人。”她说,“你的身体,对那些东西,有了一种特殊的‘抗性’。你比普通人,更能感知到它们的存在。”
“说白了,你现在是个‘人形雷达’。”
我看着那张名片,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好考虑一下。”她站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走到门口,又回过头。
“对了,你手里的那个‘怨念核心’,是最低级的一种。”
“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要危险得多,也……有趣得多。”
她说完,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我看着桌上的那张名片,和那杯已经冷掉的苦咖啡。
我的生活,真的能回到正轨吗?
或许,从我接下那个五千块小费的单子开始,我的人生,就已经拐上了另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11.新的订单
日子一天天过去。
图书馆的工作很平静,甚至有些乏味。
每天就是整理书籍,登记借阅,应付一些来查资料的学生和老人。
我的生活,像一潭死水。
那张名片,被我夹在了一本旧书里。
我每天都能看到它,但一次也没动过拨打电话的念头。
我害怕。
我怕再次卷入那些无法理解的事件里。
我只想当个普通人。
但有时候,命运这东西,由不得你选。
那天晚上,我加完班,从图书馆出来,已经快十一点了。
我抄了条近路,穿过一条没什么人的小巷子。
巷子很深,只有一盏昏暗的路灯。
我走到一半,听到前面有动静。
是几个小混混,围着一个女孩。
女孩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看起来还是个高中生。
“小妹妹,这么晚了,一个人回家啊?”
“哥几个送送你呗?”
女孩吓得脸色发白,抱着书包,一步步后退。
我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我的理智告诉我,现在应该悄悄溜走,然后报警。
但我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因为,我看到了。
在那个带头的小混混背后,贴着一个东西。
一个很淡,几乎透明的影子。
那影子像一团雾气,正缓缓地渗入他的身体。
他的眼神,开始变得贪婪,暴戾。
那种眼神,我见过。
和陆凯当时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喂,干什么的!”一个小混混发现了我。
几个人同时转过头,不怀好意地看着我。
“识相的赶紧滚,别耽误哥几个快活。”
我没有动。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带头混混背后的影子。
那个影子,也“看”到了我。
它似乎很惊讶,一个普通人居然能看到它。
然后,它对我露出了一个无声的,充满恶意的“笑容”。
我知道,我躲不掉了。
这些东西,就像磁铁一样,会互相吸引。
我的身体,就是那个该死的“人形雷达”。
“放开那个女孩。”我开口,声音比我自己想象的要冷静。
“哈?”几个混混都笑了,“小子,你英雄救美上瘾了?”
“我再说一遍,放开她。”
“弄他!”
带头的混混一声令下,两个人朝我冲了过来。
我没有练过什么功夫。
论打架,我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们冲过来的瞬间。
他们的动作,在我眼里,变得很慢。
我能清晰地看到,他们抬起的拳头,踢出的腿,以及……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黑气。
我侧身,躲过了第一拳。
然后,一脚踹在了另一个人的膝盖上。
那个被踹中的混混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我自己。
我什么时候,身手这么利索了?
是季肴说的“抗性”?还是那晚的经历,改变了我的身体?
我来不及多想。
带头的混混看情况不对,从腰后抽出了一把匕首。
“妈的,找死!”
他举着刀,朝我刺了过来。
刀锋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那个贴在他背后的影子,也变得更加凝实。
我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铁锈和焦糊的味道。
我没有躲。
我举起手里的背包,狠狠地砸在了他持刀的手腕上。
匕首脱手而出。
然后,我一拳,打在了他的鼻子上。
不是打架的拳头。
是蕴含着某种我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的拳头。
一拳下去。
他背后的那个影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瞬间被打散了。
那个混混,也跟着软倒在地,晕了过去。
剩下的几个人,都看傻了。
他们看着我,像是见了鬼一样。
“滚。”我只说了一个字。
他们连滚带爬地跑了。
巷子里,只剩下我,和那个还没回过神来的女学生。
“你……你没事吧?”我问她。
她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崇拜和感激。
“我没事,谢谢你,大哥哥。”
“赶紧回家吧,以后别走这种小路了。”
我捡起地上的背包,转身准备离开。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她在后面喊。
我顿了顿。
程骁。
我叫程骁。
但这个名字,似乎已经属于过去了。
我没有回答她。
我走出巷子,拿出手机,找到了那个号码。
然后,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季肴的声音,还是那么冷静。
“是我,程骁。”
“想通了?”
“你们那儿,还招人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
“欢迎入职。”
“我有一个新的‘病例’,需要你去处理。”
“地址发给你。尽快。”
电话挂断。
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一条新的短信。
上面是一个地址,和一个任务简介。
【目标:‘哭泣的新娘’。地点:城郊,废弃的圣玛丽教堂。危险等级:丙。】
我看着手机屏幕,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我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圣玛丽教堂。”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眼神有点怪。
“小伙子,那地方邪门得很,早就没人去了。”
我笑了笑。
“没事,我就是去那儿上班。”
新的订单,来了。
12.世界的另一面
出租车在距离教堂还有一公里的地方停下了。
“小伙子,不能再往前了。”司机大叔一脸为难,“前面的路,车开不进去。而且……说实话,那地方晦气。”
我付了钱,下了车。
一条被杂草覆盖的小路,蜿蜒着通向远处山坡上的那座哥特式建筑。
月光下,教堂的轮廓像一只蛰伏的巨兽。
尖顶,彩绘玻璃,都蒙上了一层岁月的灰败。
我沿着小路往上走,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和腐叶的气息。
手机震了一下,是季肴发来的资料。
“哭泣的新娘”,是他们给这个目标的代号。
据说,几十年前,有一个新娘在这座教堂举行婚礼的时候,被未婚夫抛弃了。
她穿着婚纱,从教堂的钟楼上一跃而下。
从那以后,教堂就怪事不断。
总有人在深夜听到教堂里传来女人的哭声,还有人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婚纱的影子在钟楼上徘徊。
这听起来,像个老套的鬼故事。
但季肴的资料里,附上了几张现场照片。
是几个失踪的探险者。
他们被发现时,都死在了教堂的祷告室里。
面带微笑,身体却已经干瘪,像是被吸干了所有生命力。
危险等级,丙。
看来,这个“新娘”,比陆凯操纵的那个“低语者”还要棘手。
我走到教堂门口。
巨大的木门虚掩着,门上雕刻的天使,面容在阴影里显得有些狰狞。
我推开门。
一股混合着灰尘和霉味的风,从里面涌出。
教堂内部,比我想象的要大。
一排排长椅,整齐地排列着,上面落满了灰尘。
月光透过破碎的彩绘玻璃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斑。
一切都很安静。
静得能听到我自己的心跳声。
我一步步往里走。
皮鞋踩在石板地上,发出空旷的回响。
突然,我听到了声音。
呜……呜……
是哭声。
一个女人的哭声,幽怨,悲伤。
声音是从二楼的唱诗班阁楼传来的。
我抬起头,看向那个方向。
黑暗中,我隐约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我没有立刻上去。
我拿出手机,给季肴发了条信息。
【我已进入,听到哭声,目标在二楼。】
她的信息秒回。
【不要被哭声迷惑,那只是陷阱。去祷告室,找到她的‘信物’。】
信物?
就像“低语者”的那个心脏一样的东西吗?
我收起手机,没有去二楼,而是转向了主祭坛旁边的那间祷告室。
门半开着。
我推门进去。
里面比外面更冷。
墙上挂着十字架,角落里放着一架蒙着白布的钢琴。
我一眼就看到了。
在钢琴的琴键上,放着一枚戒指。
一枚款式很老的,镶着小颗钻石的订婚戒指。
这就是信物?
我走过去,伸手去拿那枚戒指。
就在我的指尖快要碰到它的时候。
哭声,停了。
整个教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我听到了脚步声。
很轻,很慢。
从我背后传来。
哒……哒……哒……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
我猛地回头。
一个穿着白色婚纱的女人,就站在我的身后。
她的婚纱很漂亮,但已经破旧泛黄,沾着泥土和血迹。
长长的头纱,遮住了她的脸。
我看不清她的样子,但我能感觉到,头纱下面,有一双充满怨毒的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我。
“你……是来娶我的吗?”
她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冰冷,又充满了诱惑。
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
墙壁上,开始凝结出白霜。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僵硬。
我知道,我不能回答她。
一旦回答,我的下场就会和那些探险者一样。
我没有理她,以最快的速度,抓起了钢琴上的那枚戒指。
戒指入手,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传遍我的全身。
“啊——!”
我身后的“新娘”,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
她身上的婚纱,开始无风自动。
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她身上传来,想要把我的灵魂从身体里抽出去。
我咬紧牙关,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握着戒指的那只手上。
那晚在小巷子里,打倒混混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一股暖流,从我的身体里涌出,通过手臂,注入到戒指里。
戒指,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那光芒虽然不强,但却像太阳一样,刺痛了那个“新娘”。
她尖叫着,连连后退,身影在光芒中变得忽明忽暗。
“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
最后,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彻底消失了。
教堂里,恢复了平静。
墙上的白霜,正在慢慢融化。
我松开手,那枚戒指掉在地上,碎成了粉末。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结束了。
我靠在钢琴上,大口地喘着气。
这时,教堂的大门,被推开了。
季肴走了进来。
她还是那身米色的风衣,踩着高跟鞋,从容不迫,好像只是来公园散步。
“干得不错,新人。”她走到我面前,对我伸出手,“第一次出任务,就能解决掉丙级目标。”
我握住她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你就这么放心我一个人来?”我有点不满。
“不给你点压力,怎么知道你的极限在哪?”她笑了笑,“欢迎来到,世界的另一面。”
我看着她,又看了看这个空旷、破败的教堂。
月光从穹顶的破洞里洒下来,像一道圣光。
我知道,我回不去了。
我的生活,不会再有平静。
但不知为何,我心里,竟然没有丝毫的恐惧。
反而,有一丝……兴奋。
“走吧,”季肴说,“去交报告,然后,你可以领到你的第一笔薪水了。”
“薪水?”我愣了一下,“有多少?”
“足够让你在云顶公馆,买一套最小的公寓。”
我看着她,笑了。
“好,下一单,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