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非说，继承百亿家业前，得先体验一下民间疾苦。
于是我成了个破公司的实习生，月薪三千，每天的工作就是给那帮人买咖啡、订外卖、背黑锅。
关系户黄少把我通宵做的方案署上他的名，当众领赏。油腻主管还语重心长地拍着我的肩说：“小陈，年轻人多学学，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他说的准备，大概是准备一个好爹。
同事们冷眼旁观，窃窃私语，嘲笑我是个没背景的书呆子。
我笑了。
我默默掏出手机，给我爸发了条消息：“爸，收购计划可以启动了。对了，先从人事部开始查，把这公司的底裤都给我扒出来。”
三天后，集团空降。
当我在全体会议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坐上主位时，黄少手里的咖啡，洒了一地。
主管的脸，比他脚下的地还要白。
1
茶水间的气压很低。
张姐靠在饮水机上，双手抱胸，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陈舟，我的拿铁呢？半糖，去冰，说了几遍了？”
我把手里的单子递过去。
“张姐，单子上写的是全糖。”
她冷笑一声，把单子拍在桌上。
“单子是死的，人是活的。这点眼力见都没有，怎么在公司混？”
我没说话，转身准备出去重买。
一只手拦住了我。
是黄少，公司的太子爷，据说是哪个股东的亲戚。
他手里端着一杯滚烫的美式，嘴角挂着那种让人不舒服的笑。
“急什么？张姐跟你开玩笑呢。”
他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咖啡“不小心”洒在我干净的白衬衫上。
棕色的液体迅速晕开，胸口一片湿热，还有点烫。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偷笑。
张姐的嘴角翘得更高了。
黄少故作惊讶地“哎呀”一声。
“你看我这手，真是不好意思啊，陈舟。要不，这杯你喝了，就当给你赔罪？”
他把剩下半杯的咖啡递到我嘴边。
侮辱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我看着他，也笑了。
“黄少，这咖啡闻着就苦，我喝不惯。”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给你脸了是吧？一个实习生，装什么清高？”
茶水间里，所有人都看着我。
等着看我怎么下不来台。
我的顶头上司，李主管，这时“恰好”路过。
他看见这场景，立马堆起笑脸。
“哎哟，黄少，跟个实习生计较什么。小陈，还不快给黄道歉？没大没小！”
他过来推了我一把，力道不小。
我站稳了。
看着李主管那张谄媚的脸。
看着黄少那张嚣张的脸。
看着周围那一张张看好戏的脸。
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公司，从上到下，都烂透了。
我爸让我来体验生活，可没说要让我来体验这个。
我掏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衬衫上的污渍，虽然根本擦不掉。
然后抬头，看着黄少。
“道歉就不必了。不过黄少，你这咖啡味道不太对。”
“我闻着，有股穷酸味儿。”
整个茶水间瞬间安静了。
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黄少的脸，从白到红，又从红到紫，跟个调色盘似的。
他长这么大，估计还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
“你他妈说谁穷酸？！”
他扬手就要打过来。
李主管赶紧抱住他。
“黄少息怒，息怒！他一个刚出社会的傻小子，懂个屁！”
然后回头冲我咆哮：“陈舟！你想死吗？还不快滚！”
我没滚。
我只是把擦过咖啡的纸巾，准确地扔进了他脚边的垃圾桶。
然后转身，离开了这个让我作呕的地方。
身后，是黄少气急败坏的咒骂，和李主管狗腿子一样的安抚声。
我走到消防通道，掏出手机。
屏幕上是我爸的号码。
犹豫了一下，我没打过去。
我换了个号码，发了条短信。
“张叔，查一下‘启航网络’这家公司，特别是人事和财务。我要三天内，看到所有高层的黑料。”
短信发出去，石沉大海。
但我知道，那头已经开始运转了。
回到工位，衬衫上的咖啡渍已经干了，留下一大片难看的印记。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悯和幸灾乐祸。
他们大概觉得，我明天就不用来了。
我也觉得，他们明天，可能也不用来了。
2.
第二天，我照常上班。
身上的白衬衫，换了件新的。
一进办公室，气氛就不对。
昨天还对我指手画脚的张姐，今天低着头，假装在忙。
其他同事，也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只有李主管，黑着脸把我叫进了他的办公室。
门一关，他脸上的伪装就撕了下来。
“陈舟，你胆子不小啊。黄少你也敢得罪？”
他把一份文件摔在我面前。
“这是你上周做的市场分析报告？狗屁不通！全是废话！”
“我真怀疑你大学是怎么毕业的！”
我拿起那份报告。
里面的数据模型、分析图表，明明是我熬了好几个通宵做出来的。
当时交给他的时候，他还夸我有想法。
现在，就成了狗屁不通。
我翻到最后一页。
署名的地方，我的名字已经被划掉了。
换上了黄少龙飞凤舞的签名。
我明白了。
这是要拿我的功劳，去给黄少铺路。
顺便，再踩我一脚。
“李主管，这份报告……”
他打断我。
“你别说了。黄少看你辛苦，愿意帮你担下这个责任，你应该感谢他。”
“现在，你给我去把这份报告重新做一遍。下班前交给我，做不完就通宵！”
他指着门口，一副“我这是给你机会”的嘴脸。
我没动。
我只是看着他。
看得他心里有点发毛。
“你看什么看？还不快去！”
我把报告轻轻放在桌上。
“李主管，这报告我做不了。”
“你说什么？”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我说，这报告，谁签的名，谁去做。”
“我只是个实习生，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李主管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大概没想到，我这个在他眼里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居然敢顶嘴。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
“陈舟，这是你自找的！你被开除了！现在就给我滚蛋！”
我点点头。
“可以。不过在滚蛋之前，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说！”
“您给黄少当狗，一个月能拿多少钱？”
“你！”
他猛地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手都在抖。
我没再看他。
转身拉开办公室的门。
外面，所有同事都竖着耳朵在听。
我回到自己的工位，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就一个水杯，一本笔记本。
张姐凑了过来，脸上带着假惺惺的同情。
“哎，小陈啊，你说你这是何必呢？年轻人，服个软不就行了。”
我把水杯放进包里。
“张姐，有些人的软，我服不了。”
“怕脏。”
张姐的脸也僵住了。
我拎着包，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向公司大门。
李主管跟在我身后，像一只斗胜的公鸡。
“看什么看！都干活去！公司不养闲人，更不养废物！”
他以为他赢了。
我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掏出手机，按了个号码。
“爸，我被开除了。”
“嗯，对，就那个‘启航网络’。”
“收购计划，可以提前了。”
电话那头，我爸的声音很平静。
“知道了。半小时后，看新闻。”
我挂了电话。
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
李主管的表情，从得意，到疑惑，再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我冲他笑了笑，转身推门而出。
外面的阳光，真好。
3.
半小时后。
我坐在公司楼下的咖啡馆里，刷着手机。
一条财经新闻的推送弹了出来。
标题很醒目：《百亿巨头‘寰宇集团’宣布，全资收购‘启航网络’》。
我点进去。
新闻稿写得很官方，说这次收购是基于战略发展需要。
但最后一段，信息量很大。
“据悉，寰宇集团董事长陈建国先生表示，将对启航网络进行全面的业务重组和人事调整，以确保其符合寰宇集团的企业文化和价值观。”
陈建国，是我爸。
我喝了口咖啡，味道不错。
比黄少那杯强多了。
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是公司的微信群，炸了。
平时潜水的各路人马，都冒了出来。
“卧槽！我们公司被收购了？”
“寰宇集团？就是那个国内排前三的寰宇？”
“我的妈呀，这是要乌鸡变凤凰了？”
一片狂喜和震惊中，有人发了条消息。
“等等，我刚查了一下，寰宇集团的董事长，姓陈。”
群里安静了三秒。
然后，有人小心翼翼地@了我。
“陈舟，你……也姓陈？”
我没回复。
张姐的消息弹了出来。
“不可能！他就是个普通实习生，简历我都看过，三本毕业！”
李主管也发话了，带着一丝色厉内荏。
“都别瞎猜了！同姓的多了去了！赶紧干活，别忘了下午还要开会！”
他还在试图维持自己可怜的权威。
这时，黄少在群里发了一张截图。
是我朋友圈的截图。
上面只有一张照片，是我家后院的游泳池，旁边趴着我家那只叫“将军”的阿拉斯加。
配文是：“将军今天又不想游泳。”
这张照片，我设的是三天可见。
黄少不知道什么时候加上我，还存了图。
“呵呵，就这？还寰宇集团公子？他家那游泳池，不会是小区的吧？”
黄少极尽嘲讽。
群里又是一阵哄笑。
刚才那一丝怀疑，瞬间烟消云散。
他们宁愿相信我是个爱吹牛的傻子，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人性如此。
我关掉微信，不再看那些污言秽语。
我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秦姐，你到了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干练的女人声音。
“到了，陈总。我带了集团最顶尖的法务和审计团队，就在启航公司楼下。”
“随时可以上去。”
我站起身，走到咖啡馆的窗边。
楼下，几辆黑色的商务车，安静地停在路边。
车门打开，一群穿着黑色西装，气场强大的人走了下来。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职业套裙，戴着金丝眼镜的女人。
她就是秦姐，我爸最得力的助手，寰宇集团的COO。
我看着他们走进启“启航网络”的大门。
我知道，好戏，要开场了。
我对电话里说：
“秦姐，上去之后，先别暴露身份。”
“就说，是来进行常规审计的。”
“我要亲眼看看，当大厦将倾时，里面的老鼠，是怎么互相撕咬的。”
“明白。”秦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我挂了电话，重新坐下。
服务员又给我续了一杯咖啡。
接下来，就是审判时间了。
4.
启航网络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
李主管坐在主位上，脸色铁青。
他旁边，黄少吊儿郎当地抖着腿，一脸的不耐烦。
底下坐着各个部门的主管。
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山雨欲来风满楼”。
“李主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公司怎么突然就要被审计了？”
说话的是市场部总监，一个四十多岁的地中海。
李主管清了清嗓子。
“大家不要慌。就是一次常规的流程性审计，寰宇集团刚收购，派人来看看也正常。”
“我们公司账目清晰，业务合规，没什么好怕的。”
他嘴上这么说，但额头上的冷汗，已经出卖了他。
黄少不耐烦地敲着桌子。
“审什么审？我叔叔就是启航的股东！谁敢查我们？”
“赶紧打发了，我下午还约了人打高尔夫。”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秦姐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一个是法务部的负责人，一个是审计组的组长。
三个人，气场两米八。
整个会议室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度。
秦姐走到主位旁边，把手里的文件往桌上一放。
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各位好，我是寰宇集团审计工作组的负责人，秦岚。”
李主管赶紧站起来，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秦总监，欢迎欢迎！您看，我们这正开会……”
秦姐没理他，目光扫视了一圈。
“从现在开始，启航网络所有财务、人事、业务合同，全部封存，由我们接管。”
“在场的所有人，暂时不能离开公司，需要配合我们的调查。”
这话一出，底下顿时一片哗然。
这不是常规审计，这是要抄家啊！
黄少“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谁啊你？凭什么封我们的东西？我告诉你，我叔叔是……”
秦姐抬眼，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很冷。
“你叔叔是黄德昌吧？启航网络占股5%的小股东。”
“十分钟前，寰宇集团已经完成了对他所有股份的强制收购。”
“换句话说，他现在，跟启航网络，没有一毛钱关系了。”
黄少的嘴巴张成了“O”型。
脸上的嚣张，瞬间凝固。
秦姐不再看他，转向李主管。
“李主管，是吧？”
“我们先从你的部门开始。麻烦你，把你近三年的所有项目报销单，都拿过来。”
李主管的腿，开始抖了。
“秦……秦总监，这……这不合规矩吧？”
秦姐笑了。
“现在，我就是规矩。”
她身后的法务负责人，递上一份文件。
“这是集团董事会的授权书，有疑问，可以找你们的律师。”
李主管看着那份文件上，寰宇集团鲜红的印章。
和他顶头，那“董事长陈建国”的签名。
他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面如死灰。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秦姐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而我，正通过办公室的监控，看着这一切。
秦姐的手机，就放在会议桌上。
摄像头，正对着那群人的脸。
我看到地中海总监在偷偷抹汗。
看到财务主管的嘴唇在哆嗦。
看到黄少，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瘫在椅子上。
看到了李主管，眼神里，终于露出了绝望。
这场戏，比我想象的，还要精彩。
但我知道，这只是开胃菜。
真正的大餐，还没上呢。
我给秦姐发了条消息。
“查一下上周的市场分析报告项目。项目负责人，黄少。”
很快，秦姐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响起。
“另外，麻烦把上周那个‘新零售市场分析报告’的所有相关资料，都拿过来。”
“包括，所有的原始数据，和操作记录。”
李主管的身体，猛地一颤。
5.
李主管的办公室里，一片狼藉。
审计人员把所有的文件柜都打开了，一份份文件被搬出来，堆在地上。
两名技术人员，正在拷贝他电脑里的所有数据。
李主管像个犯人一样，被要求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不准动。
他脸上的汗，就没停过。
秦姐坐在他的对面，手里拿着一份报销单。
“李主管，这张去年三月的餐饮发票，报销金额两万八。事由是，招待客户。”
“但我们的数据显示，那天跟你吃饭的‘客户’，其实是你老婆的弟弟。”
李主管的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姐又拿起一份合同。
“还有这份采购合同。供应商‘宏发科技’，报价比市场价高了30%。而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是你大学同学。”
“据我所知，你儿子出国留学的费用，就是这位同学赞助的吧？”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砸在李主管的神经上。
他整个人，都缩在了椅子里。
另一边，黄少的日子也不好过。
他被单独叫到了一个小会议室。
面对的，是集团的法务负责人，一个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
“黄先生，关于这份‘新零售市场分析报告’，我们需要你解释一下。”
法务把报告的电子版，投到了屏幕上。
“报告里的核心数据模型，我们发现，创建时间是上周二的凌晨三点。”
“而公司的监控显示，那天晚上，只有一个人在办公室加班。那个人，是陈舟。”
黄少强撑着。
“那……那是我让他帮我做的！我是项目负责人，他一个实习生，给我打下手，有什么问题？”
法务笑了。
“没问题。但问题是，这个数据模型的底层算法，涉及到三个专利。而这三个专利的持有人，恰好都是寰宇集团。”
“这个算法，是集团的核心机密之一，按理说，连我们都接触不到。”
“所以我们很好奇，陈舟一个三本毕业的实习生，是怎么接触到这个算法的？”
法务负责人顿了顿，看着黄少惨白的脸。
“还是说，这份报告，根本就不是你们做的？”
“你们，只是从某个地方，偷来的？”
“偷”这个字一出来，黄少彻底崩溃了。
这罪名要是坐实了，可就不是开除那么简单了。
那是商业窃密，要坐牢的。
“不！不是我！是陈舟！都是他做的！我不知道什么算法专利！”
他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我身上。
法务点点头。
“很好。我们也会找陈舟先生核实的。”
说完，他站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留下黄少一个人，瘫在椅子上，瑟瑟发抖。
这些审讯的过程，我都通过监控，看得一清二楚。
我不得不佩服秦姐的手段。
釜底抽薪，攻心为上。
她没有直接拿出证据，而是通过一个个小问题，逐步瓦解对方的心理防线。
让他们在恐惧和猜疑中，自己交代出一切。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我接了起来。
是张姐。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陈舟……不，陈总……求求您，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吧。”
“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啊！”
我靠在椅背上，淡淡地问：
“张姐，你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我只是个被开除的实习生而已。”
“不！不是的！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狗眼看人低！”
她在电话那头，几乎要哭出来了。
“李主管和黄少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我可以全部告诉您！我帮您作证！”
我笑了。
你看，老鼠就是老鼠。
船还没沉，就开始找新的靠山，顺便，再把以前的同伙，一脚踹下水。
“张姐，这些事，你应该去跟秦总监说。”
“她会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的。”
说完，我挂了电话。
我不需要她的证词。
因为，我有比证词，更有力的东西。
我站起身，走出了咖啡馆。
是时候，回去会会我的那些“老同事”了。
6.
我重新走进启航网络的大门时，整个公司的气氛，已经和早上完全不同。
前台小姐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赶紧站起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
“陈……陈先生，您回来了。”
我点点头，径直走向电梯。
一路上，所有遇到我的员工，都像见了鬼一样，纷纷低下头，给我让路。
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消息，已经传开了。
我走进办公区。
这里，已经成了一个临时的审讯中心。
每个部门的员工，都被审计人员，挨个叫去谈话。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到快要爆炸的气息。
我的前工位上，坐着一个陌生的审计员。
他看到我，立刻站了起来。
“陈总。”
我摆摆手，示意他继续。
李主管的办公室门开着。
他失魂落魄地坐在里面，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
看到我进来，他猛地站起，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我没理他，直接走到了黄少所在的那个小会议室。
推开门。
黄少正像一只斗败的公鸡，缩在角落里。
看到我，他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怨毒的火焰。
“陈舟！是你！都是你害的！”
他嘶吼着，朝我扑了过来。
我没动。
我身后，两个穿着黑西装的保镖，一步上前，就把他按在了桌子上。
这两个人，是我爸派来保护我的，刚才一直在楼下车里待命。
黄少挣扎着，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黄少，泼我咖啡的时候，你不是挺威风的吗？”
“怎么现在，就只会像狗一样叫了？”
“你……你到底是谁？”他喘着粗气问。
我笑了。
“我？我叫陈舟。”
“寰宇集团，董事长，陈建国，是我爸。”
“你说，我是谁？”
这句话，像一道晴天霹雳。
黄少彻底傻了。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眼神里，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
我拍了拍他的脸。
“黄少，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情，是你那被你叔叔惯坏的脑子，理解不了的。”
“比如，不是所有姓陈的，都跟你一样，是个废物。”
说完，我不再看他。
我对那两个保镖说：
“看好他。等法务流程走完，直接送去该去的地方。”
“是，少爷。”
我走出会议室，秦姐正在外面等我。
“陈总，都处理得差不多了。”
“李主管贪污受贿，伪造合同，金额巨大，已经够立案了。”
“其他人，也都有或多或少的问题，名单和证据都在这里。”
她递给我一个平板电脑。
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启航网络，从上到下，每一个管理层的“罪状”。
触目惊心。
我翻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了。
“按集团规定处理吧。”
“该开除的开除，该移送司法的移送司法。”
“一个，都不要放过。”
“明白。”秦姐点点头。
“那……陈总，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
我看向那间巨大的、曾经属于启航CEO的办公室。
现在，它空着。
“我累了，想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7.
CEO办公室的视野很好。
从巨大的落地窗看出去，能俯瞰大半个城市的CBD。
曾经，启航的CEO，就是坐在这里，看着这座城市。
可能，也想着怎么从这座城市的血脉里，多吸一点血。
现在，这里归我了。
秦姐给我泡了杯茶。
“陈总，公司的烂账，我们最快需要一周时间来清理。”
“之后，业务重组和人事任命，需要您来定夺。”
我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
“不急。先把垃圾，都清理干净。”
我说的垃圾，不仅是那些贪污腐败的高管。
还有这家公司，从骨子里就烂掉的文化。
那种拉帮结派，欺上媚下，只看关系，不看能力的文化。
“秦姐，帮我发个全员通知。”
“明天上午九点，全体员工，在大会议室开会。”
“我有话要说。”
“好的。”秦姐转身出去安排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靠在真皮老板椅上，转了一圈。
感觉，还不错。
就是有点无聊。
我打开办公室的电脑。
桌面上，干干净净，只有一个公司内部通讯软件的图标。
我点了进去，用临时给我开通的最高权限账号，登录了。
软件里，各种工作群，讨论组，还在疯狂地闪烁着。
我点开了最活跃的那个“启航八卦中心”。
里面的聊天记录，让我大开眼界。
“听说了吗？李主管和财务总监，都被带走了！”
“黄少好像也出事了，被两个黑衣人看着，关在小黑屋里。”
“天哪，我们公司这是要变天了？”
然后，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到了我身上。
“那个陈舟，真的是寰宇集团的太子爷？”
“我的妈，我昨天还看他被黄少泼咖啡呢……”
“细思极恐！这不就是小说里的微服私访，扮猪吃老虎吗？”
张姐的名字，又跳了出来。
这次，她换了一副嘴脸。
“我就说小陈看着就不是一般人，气度不凡！果然！”
“昨天黄少欺负他的时候，我就想上去帮忙了，可惜被李主管拦住了。”
我看着她的话，差点笑出声。
这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下面，一堆人开始附和。
“是啊是啊，陈总一看就是人中龙凤。”
“我早就觉得李主管和黄少不是好东西了，果然遭报应了。”
他们开始疯狂地撇清自己，好像昨天那个冷眼旁观，甚至幸灾乐祸的群体，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一条条翻着。
翻到了黄少昨天发的那张，我家游泳池的照片。
下面，最新的回复是：
“卧槽！这不是陈董家在‘一号院’的别墅吗？那只阿拉斯加我见过，叫‘将军’，听说比我们一年的工资都贵！”
“我错了，我才是那个住在小区游泳池旁边的人……”
我摇了摇头，关掉了聊天窗口。
没意思。
一群墙头草而已。
但我知道，明天的大会，会很有意思。
因为，我要当着这些墙头草的面，把这家公司的“草”，全都拔了。
然后，重新种上，能撑起大树的种子。
我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接通了前台。
“你好，帮我订一份外卖。”
“就要公司楼下那家兰州拉面，大碗，多加肉，多加香菜。”
电话那头，前台小姐的声音都在抖。
“好……好的，陈董！”
挂了电话，我伸了个懒腰。
CEO的第一顿饭，就该这么朴实无华。
8.
第二天，上午九点。
启航网络最大的会议室里，座无虚席。
连走道都站满了人。
所有人都来了，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每个人都穿着自己最体面的衣服，表情严肃，正襟危坐。
跟昨天那个懒散的办公室，判若两人。
我走进会议室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敬畏，好奇，恐惧，谄媚……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我走到最前面的主席台上。
秦姐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话筒，讲稿，还有一杯温水。
我没碰讲稿。
那玩意儿是公关部写的，太正式。
我今天，不想说官话。
我拿起话筒，试了试音。
整个会场，瞬间安静下来。
我的目光，扫过台下的每一张脸。
我看到了张姐，她坐在第一排，拼命地朝我挤出讨好的笑。
我看到了那些曾经对我冷嘲热讽的同事，他们现在都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也看到了很多陌生的面孔，他们是这家公司沉默的大多数。
也许，他们才是这家公司，真正干活的人。
“大家好。”我开口了。
“我叫陈舟。相信这两天，大家已经听过很多关于我的传闻了。”
台下，一片骚动。
“传闻都对。”
“我确实是寰宇集团董事长陈建国的儿子。”
“也确实，是来这儿体验生活的。”
我停顿了一下，看着他们震惊的表情。
“只不过，这两周的体验，非常糟糕。”
“我看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公司呢？”
“我看到，有能力、肯干活的实习生，要被抢走功劳，还要被泼咖啡。”
“我看到，满嘴跑火车、毫无能力的所谓‘关系户’，可以作威作福，指手画脚。”
“我看到，一个部门的主管，不想着怎么做业务，只想着怎么拍马屁，怎么捞油水。”
“我还看到，大多数人，对这一切，都选择了冷眼旁观，甚至，乐见其成。”
我的声音，不大，但通过音响，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很多人的头，埋得更低了。
张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所以。”
“我宣布，启航网络，从今天开始，要改一改了。”
“第一件事。”
我看向秦姐。
秦姐会意，打开了身后的大屏幕。
屏幕上，出现了一份长长的名单。
“这份名单上的人，从现在开始，你们被解雇了。”
“人事部会跟你们办理离职手续。至于你们做的那些事，集团法务部，也会跟你们好好聊聊。”
名单的最上面，赫然就是李主管和黄少的名字。
下面，是财务总监，市场总监……
再往下，还有张姐，和几个平时最喜欢抱团、欺负新人的老员工。
张姐看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哇”的一声就哭了。
她想站起来求情，被旁边的安保人员，直接“请”了出去。
会场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我的雷霆手段，镇住了。
“第二件事。”
我继续说。
“启航网络，将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内部整顿。所有岗位，重新竞聘。”
“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职位，什么资历。从现在开始，大家都在同一起跑线上。”
“能力，是你唯一的通行证。”
“想上位的，拿出你的本事。想混日子的，大门在那边，不送。”
“第三件事。”
我看向台下那些，眼神里开始燃起火焰的年轻面孔。
“我将亲自担任启航网络的CEO。”
“我向大家保证，从今以后，在这家公司，你们的每一份努力，都会被看到。你们的每一份才华，都不会被辜明。”
“我不管你是什么学历，什么背景。我只要，能干活，肯干活，会干活的人。”
“我的话，说完了。”
“谁赞成，谁反对？”
我看着台下。
安静了足足十秒钟。
然后，不知道是谁，第一个鼓起了掌。
紧接着，掌声，像潮水一样，响了起来。
越来越热烈。
那些被压抑了太久的沉默者，那些有能力却没机会的年轻人，他们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
我知道，这家公司，有救了。
9.
大会结束，整个启航网络都震动了。
我宣布的三件事，像三颗重磅炸弹，把原本死气沉沉的公司，炸得人仰马翻。
有人哭，有人笑。
有人收拾东西，黯然离场。
有人摩拳擦掌，准备在新的规则下大干一场。
我的办公室门口，排起了长队。
都是各个部门的人，想来跟我“汇报工作”。
说白了，就是想在我这个新老板面前，混个脸熟。
我一个都没见。
我让秦姐挡了回去。
“告诉他们，想汇报，拿方案来。我只看东西，不看人。”
下午，秦姐拿着一份报告走了进来。
“陈总，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对黄少的背景，做了个深度调查。”
“有点意思。”
她把平板递给我。
上面，是黄少的叔叔，黄德昌的资料。
一个靠着早期倒卖电子产品发家，后来开了这家启航网络的老板。
“这个黄德昌，不简单。”秦姐说。
“他跟我们集团的一个竞争对手，‘天星科技’，走得很近。”
“我们查到，就在我们宣布收购的前一天，黄德昌把启航网络的核心客户资料，打包卖给了天星科技。”
我皱起了眉头。
“商业间谍？”
“不止。”秦姐的表情很严肃。
“启航网络，是我们集团布局‘新零售’计划里，很重要的一环。他们手上，有一个我们急需的物流配送渠道。”
“黄德昌把客户资料卖掉，相当于断了我们一条胳膊。如果我们接手的是个空壳子，那这次收购，就亏大了。”
我明白了。
我爸让我来体验生活，可能不止是体验生活那么简单。
他是想让我，亲手把这个烂摊子，收拾干净。
顺便，看看我有没有这个能力。
“天星科技那边，有什么动静？”我问。
“他们已经开始接触那些客户了。开出的条件，比我们还好。”秦姐说。
“如果我们不能在一周内稳住这些客户，他们就会全部流失。”
一周。
时间很紧。
这是一个局。
黄德昌以为卖掉公司，拿钱走人，再反手捅我们一刀，一石二鸟。
他大概没想到，他那个蠢侄子，会提前把事情引爆。
“有意思。”
我敲了敲桌子。
“他想玩，那我们就陪他玩玩。”
“秦姐，帮我约一下天星科技的负责人。”
“就说，寰宇集团的新任CEO，想请他喝杯茶。”
秦姐愣了一下。
“陈总，您要亲自去？”
“这……是不是太冒险了？对方来者不善。”
我笑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而且，我不是去谈判的。”
“我是去，下战书的。”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温情脉脉的。
商业竞争，更是如此。
黄德昌想让我栽个跟头，那天星科技，也别想好过。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
看着楼下，车水马龙。
一场硬仗，要开打了。
不过，我喜欢挑战。
10.
第二天，城中最豪华的私人会所里。
我见到了天星科技的副总裁，一个叫赵海峰的男人。
四十多岁，戴着金边眼镜，笑起来像只狐狸。
“陈总，真是年少有为啊。”
他一上来，就给我戴高帽。
“久仰陈建国董事长大名，今日一见犬子，果然虎父无犬子。”
我没跟他客套。
“赵总，明人不说暗话。”
“启航的客户资料，在你手上吧？”
赵海峰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随即，又恢复了自然。
“陈总说笑了。我们做生意的，讲究的是公平竞争。”
“公平竞争？”
我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花钱买竞争对手的商业机密，这也叫公平竞争？”
“赵总，你们天星科技的‘公平’，还真是别致。”
赵海峰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陈总，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有什么证据？”
我没说话。
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U盘，放在了桌上。
推到他面前。
“这里面，是你和黄德昌交易的所有录音和转账记录。”
“你说，这个证据，够不够？”
赵海峰看着那个U盘，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但他很快镇定了下来。
“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
我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第一，把所有客户资料，原封不动地还回来，并且保证，永远不再接触他们。”
“第二，黄德昌卖资料收了你们多少钱，你们双倍赔偿给我们，作为赔礼道歉。”
“第三，公开向寰宇集团道歉，承认你们的不正当竞争行为。”
我每说一条，赵海峰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等我说完，他的脸，已经黑得像锅底了。
“陈舟，你不要欺人太甚！”
他拍案而起。
“你以为拿捏住我们这点把柄，就能为所欲为？”
“惹急了我们，大不了鱼死网破！把事情捅出去，对你们寰宇的名声，也没好处！”
他这是在威胁我。
我笑了。
“赵总，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鱼会死，网，不会破。”
“你以为，我今天来，是跟你谈判的吗？”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是在通知你。”
“U盘里的东西，我已经备份了无数份。一份，交给了商业犯罪调查科。一份，交给了各大财经媒体。”
“我给他们的话是，等我通知。”
“只要我一个电话，明天早上，天星科技窃取商业机密的新闻，就会挂满所有头条。”
“到时候，你们面临的，可就不是赔钱道歉那么简单了。”
“股价暴跌，客户流失，还有巨额的罚款和官司……”
“赵总，你觉得，你们天星，扛得住吗？”
赵海峰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
他大概没想到，我这个看起来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手段会这么狠。
“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我把U盘，重新揣回兜里。
“三天后，我要看到我的条件，全部兑现。”
“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我不再看他。
转身，离开了包厢。
走到门口，我停下脚步，回头对他笑了笑。
“对了，赵总。”
“以后想喝茶，记得自己买单。”
“寰宇集团，不报销这种‘招待费’。”
门在我身后关上。
我能想象到，赵海峰此刻，是怎样一副表情。
这场仗，还没开始，他就已经输了。
11.
三天后。
天星科技，怂了。
他们不仅公开向寰宇集团道歉，还把双倍的赔偿金，打到了我们公司的账上。
那些被他们挖走的客户，也都收到了天星的“解释信”，乖乖地回到了我们这边。
这一仗，打得漂亮。
启航网络的员工，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
不再只是敬畏和恐惧。
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佩服。
公司的内部整顿，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之前的那些歪风邪气，被一扫而空。
所有人都开始把心思，花在了工作上。
办公室里，讨论业务的声音，多了。
说闲话，聊八卦的声音，没了。
我提拔了几个之前被埋没，但很有能力的年轻人，让他们负责核心项目。
其中一个，就是之前坐在我对面，默默无闻的程序员小哥，叫王浩。
他技术过硬，但性格内向，不善言辞，所以在李主管手下，一直被当成工具人。
我把他叫到办公室，任命他为新的技术部总监。
他当时就愣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陈……陈总，我……我行吗？”
我看着他。
“我说你行，你就行。”
“我不要会说话的，我要会做事的。”
王浩的眼睛，红了。
他向我深深鞠了一躬。
“陈总，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我相信他。
公司，渐渐走上了正轨。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这天下午，我处理完手头的工作，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黄少打来的。
他被放出来了，关了几天，取保候审。
他的声音，没了之前的嚣张，充满了疲惫和怨恨。
“陈舟，你赢了。”
“我认栽。”
我没说话，静静地听着。
“我叔叔，黄德昌，因为商业诈骗和泄露商业机密，被正式批捕了。公司没了，家也散了。”
“我们黄家，彻底完了。”
“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我淡淡地说：
“这是他咎由自取。”
电话那头，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很诡异。
“是，他是咎由自取。但是陈舟，你别得意的太早。”
“你真以为，你坐得稳这个CEO的位置吗？”
“你以为，我叔叔背后，没人吗？”
“你以为，收购启航，只是你爸为了给你铺路？”
他的话，让我心里一动。
“你什么意思？”
“呵呵……我什么意思？”
“你去问问你爸吧。你去问问他，寰宇集团的董事会里，是不是有个姓刘的董事。”
“你去问问他，那个刘董，跟天星科技，是什么关系。”
“你再去问问他，当初，是谁把他送到启航网络这个‘小池塘’里来的。”
黄少的声音，像一条毒蛇，钻进我的耳朵里。
“陈舟，你只不过是他们这些大人物棋盘上，一颗小小的棋子而已。”
“你斗倒了我们，不过是帮别人，扫清了障碍。”
“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说完，他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站在窗前，久久没有动弹。
夕阳的余晖，洒在我的脸上。
我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刘董……
天星科技……
我爸……
一个巨大的、看不见的网，似乎正在我的头顶，慢慢张开。
而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猎人。
到头来，可能也只是，猎物。
我拨通了我爸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那头，很吵。
“喂，阿舟，什么事？”我爸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爸。”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你在哪儿？”
“在开会。”
“董事会，吵得不可开交。”
我的心，沉了下去。
“是因为……刘董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爸才缓缓开口。
“阿舟，你都知道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
“你现在，立刻回总部。”
“启航那边，交给秦岚。”
“这场仗，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你，该回家了。”
12.
我连夜赶回了寰宇集团的总部。
那是一座耸立在城市中心的摩天大楼，是权力和财富的象征。
以前，我觉得它很宏伟。
现在，我却觉得它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牢笼。
我爸在顶楼的办公室等我。
他看起来，比上次见面，苍老了许多。
两鬓，又多了几缕白发。
“坐吧。”
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
只有窗外的城市霓虹，映照着我们父子俩沉默的脸。
“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是忍不住问了。
我爸叹了口气，点燃了一支雪茄。
烟雾，缭绕。
“你猜的没错。这一切，都和刘翰有关。”
刘翰，就是黄少口中的刘董。
寰宇集团的董事，元老级的人物，手握着仅次于我们陈家的股份。
也是天星科技，幕后最大的股东。
“他一直想把我从董事长的位置上，拉下来。”我爸的声音，很低沉。
“这次收购启航，就是他设的一个局。”
“启航网络，是天星科技早就安插好的一颗棋子。他知道我们急需那个物流渠道，所以故意放出风声，引我们上钩。”
“如果我们顺利收购，他就会让黄德昌反水，卖掉客户资料，让我们接手一个烂摊子，造成集团的巨大损失，以此来攻击我决策失误。”
“如果我们收购失败，他同样会以此为借口，说我领导无方，错失良机。”
“横竖，都是我输。”
我听得心惊肉跳。
这些商业巨鳄之间的博弈，远比我想象的，要阴险，要复杂。
“那你为什么，还要让我去？”我问。
我爸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说不清的情绪。
“因为，我想看看，我的儿子，能不能破这个局。”
“我把你扔进那个烂泥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会陷进去，还是能，把这个坑，填平了。”
“你做到了，阿舟。”
“你不仅填平了坑，还反手，给了刘翰一记响亮的耳光。”
“天星科技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成了业界的笑话。刘翰在董事会上的脸，都绿了。”
我没有感到丝毫的得意。
反而觉得，后背发凉。
“所以，我只是你用来对付他的，一颗棋子？”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干涩。
我爸沉默了。
他掐灭了雪茄，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
力道，很重。
“不。”
“你不是棋子。”
“你是我的儿子。”
“是未来，要执掌寰宇集团的，王。”
他转过身，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阿舟，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刘翰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在集团内部，盘根错节，势力很大。”
“我老了，有些事，已经力不从心了。”
“接下来，该你上了。”
我看着我爸的背影。
那个曾经在我眼里，无所不能，为我撑起一片天的男人。
他的背，好像，有点驼了。
我突然明白了。
他不是把我当棋子。
他是在用一种最残酷，也最直接的方式，为我铺路，为我加冕。
他把所有的危险，都摆在我面前，然后，让我亲手，去把它们，一一扫平。
这，就是他的爱。
一个父亲，对儿子，最深沉，也最沉重的爱。
我站起身，走到他的身边。
和他并肩而立，看着脚下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市。
“爸。”
我开口，声音，无比坚定。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但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在茶水间，被泼咖啡的实习生了。
我是陈舟。
寰宇集团的，继承人。
这场游戏，我奉陪到底。
（全文完）